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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的弟弟真有趣。”她顺着他的眼,也看见了。
“你看了那封信?”他厉言问道。
“大哥莫要怪我。我与你结拜数年,未曾拜会过你家人,我只是一时好奇,才发现你的兄弟皆是聪明之辈。”
“哦?”他缓缓转过脸,眼瞳一片空白。“怎么说?”
“家信主笔者是你十二弟,他年岁应该不大,写的信像猜谜,一封普通的家书却充满玄机,处处拼凑成狐狸无恙,安然脱身。他的头脑挺活络的,大哥一直致力于寻找人才,为何不让他随你一块做事?”她的视线锁住他,无视他伸出手轻掐她的脖子。
“因为十二不适合官场。”他轻柔说道:“我早该烧了那封信。”
偏偏舍不得烧。他一年几乎见不到他们一次面,唯一有联络的就是靠十二定期的家书;家书有时普通、有时会透露狐狸王的消息,但十二聪明,一直变换不同的方法让他解读,没想到她懂得。
“大哥,你又想杀我?””
“你该明白若让人知道狐狸王是我兄弟,会带来我全家杀身之祸。”他勒紧力道。
“难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的命可以睹上,但我全家人的性命一有差池,我绝不会轻易饶过。”
她怔怔望他,未觉呼吸细碎,喃道:“若我有你这样的家人,今日我何苦走到这一步?”
又来苦肉计?三年的感情,不是造假,他对她除了怜惜,还有心痛。心痛她的才华,怜惜她女扮男装,身处这大染缸里,他还对她有着兄与妹的情感,怎愿痛下杀手?
“你真让我咬牙切齿。”他猛然松手,让她一时不稳,掉下屏榻。
他眼明手快,及时抱住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子。
她的脸埋进他的心窝里,束起的长发搔过他的掌中,他的心漏跳一拍,她浑身都是香气,扰骚着他的神经。
“大哥,你心跳得真快。”
他连忙松开,将她放回榻上,连退数步。
“什么心跳得快?你差点吓死我了。”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心里颇感讶异。
“不要让我发现你背叛我,碔砆,也不要再试图发现我其他的秘密了。你明白我的,将来若有一日,只要你再阻碍了我,我不会再轻易饶过你。”连灯笼也没拿,他走进满天大雪之间,未曾再回过头。
谭碔砆错愕未语,良久才低语说道:
“难道是我错眼?竟瞧见他露出尴尬之意,那样的表情像……”像不小心冒犯了姑娘家,更像一个短暂失了魂的男子。“莫非他真有断袖之癖?不,一点也不像呀,这几年连他的兄弟都没有我与他来往的密切,他断然没有这等癖好,还是他……”发现了她的性别?连想也不愿想的立刻否决这个念头。
说是她自负也好,就是不愿相信她立于百官之中,无人看穿她,没道理他竟能看透她!
她抿了抿唇,又喃道:“也许,该为他找个娘子?他的心尽在朝中,连段元泽这个小道收集人,也没有听过他的闲言闲语,他这年岁再没有中意的人,怕一辈子都会孤独一身。我若好心,确实该为他这个大男人想个法子。他不喜欢,也没有关系,反正他的心在朝中,妻子得不到他全部的爱,说是繁衍后代子孙的工具还比较贴切。”
思及此,她露出浅笑,似有算计在眸里。
第六章
醉仙客栈起了一阵轻微骚动。
打从店门一开,就陆陆续续涌进了人潮;二楼雅座纷纷客满。
“好多人吶,是出了什么喜事吗?”卖唱的姑娘才来十几天,没遇过高朋满座的时候,尤其前几天大雪覆盖整座京师,上门的寥寥几人而已。
掌柜掐指一算,笑瞇了眼。
“今儿个是初九,又是赏心悦目时啦。小青,待会唱完两首,你就到二楼去唱,尽你所能地唱,我让你留在京师最大的酒楼卖唱,就是看中你的歌声及美貌,别要让客倌不满意,去去去。”
小青见掌柜难得大声起来,连忙与拉胡琴的老伯走到楼梯前,听见邻近的客倌窃窃私语。
“来了吗?”
“还没还没。他不会这么早来,多半是近晌午才过来。”叹息一声:“唉,有时候真希望他不要来了。”
“你这什么话?你瞧他不顺眼,就不要来!”
“我哪瞧他不顺眼,就因为太顺眼了,所以才觉得自己心术不正啊!”语毕,二人同时沉默。
门外有轿停下,下轿的是轻衫便衣的青年。青年身子纤弱,手持摇扇,往醉仙客栈望来,直觉露出笑颜。
掌柜连忙走上前,搓手说道:“谭大人,好久不见啦。”
谭碔砆笑道:“我每月必来报到一回,哪来的好久不见。二楼老位子还空着吗?”
“空着,空着,就为等着谭学士,请请!”掌柜让小二招呼其他客倌,亲自引路上二楼,顺便偷瞄谭碔砆身后的两名男子。
每月初九,大半是聂爵爷相伴而来,若无空时,总是段爵爷前来为谭学士打发一些断袖癖好者,今天相伴而来的另一男子并非“官场四贵爷”中的一名,那么会是谁呢?
“他是当今内阁最佳人选谈显亚,亦是前年状元公,掌柜还有疑问吗?”段元泽看穿掌柜嘴脸下三姑六婆的本性,问道:“最近京师有什么趣事吗?”
“段爵爷,就您跟我合着来!”掌柜眉开眼笑地倒茶说道:“最近大过年的,大伙躲在家中避风雪,哪会有什么小道消息,也不过就是……”他压低声音,贴近段爵爷身边说道:“年初二,有人瞧见吏部尚书章大人带着谣传中的少年去庙里上香,有人亲眼目睹那少年的容貌,只有一句话:美!”他竖起大拇指,瞧一眼正好细聆听的谭碔砆,忙改口:“他的美自然不比谭学士。谭学士瞧起来就是今人赏心悦目的;他不同,总让人从心底发毛。”
“哦?”她微沉吟,忆起三年前的故人。
等掌柜离去之后,谈显亚薄怒道:“好大的狗胆!竟然敢说朝廷命官的不是,他是不要命了吗?”
“章大人的癖好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大家茶余饭后聊一聊,听听就算,谈兄何必如此认真?”段元泽不以为然说道。
不认真,怕碔砆也跟着沦陷在不正常的恋情之中!谈显亚几乎脱口而出。眼角瞧见众人举目往这里瞧来,谭碔砆微笑一一颔首。他奇怪问道:
“你与他们交情极好吗?”在翰林院三年,不知谭碔砆交友情况,只知她趁空就发呆,不是活泼好动之人。
“不,我一点也不认识他们。”她笑道。
谈显亚楞了楞。“那为何与他们打招呼?”
“礼尚往来啊,显亚兄,虽不相识,但总有几面之缘,打声招呼是应该的。”
谈显亚张口欲言,瞧见有人仍痴痴望着这里,眼神充满爱慕之情,他心头更觉怪异,又见段元泽唇畔无奈的微笑,他方恍悟。
“谈兄一中状元,即被招赘,自然来不及享受一下被人崇拜的滋味。京师繁华,闲人闲话不止章大人一桩,老百姓无事弄出了官场四贵爷的称谓,排名为首的是沧溟兄,第二则是不才区区在下我,三贵爷是三大营统帅武大人,小贵爷则是碔砆,都是取着好玩的,你猜咱们四人之间有何共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