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爱呢,不管他究竟是如何醒悟的,但总算,她心爱的男人终于鼓起勇气拐弯抹角地向她示爱了──让她,再装点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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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水来了。」青年在澡盆内灌满热水之后,迟疑了下。「真┅┅真的要沐浴?其实┅┅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解开练子,让你独自去梳洗,不必当着他的面┅┅」
「万万不可啊,练央!」聂渊玄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摸索,她立刻握住。
「我在这里呢,你放心,哪儿也不去。」她温笑道。
「那就好,我怕你一离开┅┅若出了什么差池,我相救不及。」聂渊玄吞吞吐吐道。青年见他愈来愈纯熟的演技,只得暗恼退下。退下之前明知外头无人敢偷窥,但仍将屏风挡在门口,再抓起数件长衫悬在屏风上头,连个倩影也不愿让外头人瞧见。
练央见状,仔细测他走路的身法,随即笑道:「多谢小兄弟,君练央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对我的恩仇,我──」她笑得阴森。「绝不会忘。」
青年正要关上门,闻言倏然一惊,望向她狡黠的凤眼,暗叫不妙,连忙阖上门,奔出院外。
「怎么啦?瞧你紧张的?」背生瘤的老头儿在庭院外等着,想要知道自己崇拜兼怨恨的师父究竟会不会被吃了。唉,真是有点舍不得,偏偏对方又是聂八。
「快走,迟了就来不及啦!」
「什么意思?」
「她发现咱们是谁了!」
「天──天啊!要报应了、要报应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逃不过她的法眼!」
老头儿差点呛了气,不管手足情,连房也不回了,黑暗之中直接冲出这座庄园。
屋内,她展颜笑道:「你可不能偷看唷。」
「这┅┅这当然,我又瞧不见。」入了夜,她推说忍不住两天不洗澡,非要一洗,害得他满脸通红,又不得不让人生火烧水。
「是啊,幸好你瞧不见,不然毁了我清白,那可是要负责的。」她笑道。
「要毁也早在十五年前就毁了。」他喃喃道。
听见衣服滑落的声音,他坐在床上,屏风已经挡在门口,所以他俩之间并无任何的遮避物,他直觉回头看了一眼,瞧见她的裸背,「怦怦」地猛跳了两声,气血翻涌,连忙闭上眼不敢再看。是他自讨苦吃啊,才会受到如此的折磨。
「练┅┅练央,你┅┅你洗快点儿。」
「哦┅┅你是要休息了,嫌水声吵吗?」
「不,不是。」
「还是你也要洗?」
「当然不!」他粗声叫道,脑海不由自主地浮起他俩共浴的奇景,他暗骂自己的兽性,懊恼自己装什么失明。他用双手遮眼,以免克制不住偷窥的欲望。「别把我当圣人,就算我瞧不见,我也会幻想啊!」
「我以为八股师傅都是正经八百的呢。」童音忽然近了,他吓了一跳,桃花似的香味就在身边,他更不敢张眼,怕一张眼,他就完了。
「练央,别胡闹┅┅快把衣服穿了,会着凉的!」
「着凉啊┅┅我不怕,晚上有你的体温相伴。」银铃笑声在他面前响着,骚扰他所有敏感的知觉。「你一向严守男女之防的,如果因为慌张而需要温暖的躯体,那么过了这些天,你冷静了,应该明白男女共睡一床的下场。」
「我会负责,我要负责。」他柔声说道。
她哼一声,对他的答案尚不满意,遂说道:「你把眼睛张开,不然我就取了你的面具。」他的心脏又跳了一下,默不作声。要她亲自拿下他的面具,再次一睹他的真颜,一直他诱她做的,现在听见她要拿下,他反而紧张起来。
冰凉的细指轻触到他的脸庞边缘,彷佛知道他给了她自由选择的权利,他的面具缓缓地被卸下了。静默在彼此之间流动,蜡烛发出「啪啪」地燃烧声。他浑身紧绷,几乎难以抑止自己的恐惧,想要张开眼,却不敢,不敢张开眼又想得知她的反应。
他的脸啊,从他们分离之后,她就没有再瞧过了。时间会让人不知不觉遗忘一些东西,而她也有可能遗忘他的脸有多么可怕。他想要爱她,但必须先让她再一次地看他的脸。
嘴唇凉凉的,像被什么东西轻触,有他这几日闻惯的桃花味儿┅┅他惊诧地张开眼,瞧见她正闭眸亲吻他的唇。他直觉要退开,见她唇畔含笑,心里激动难喻,等到发觉时,他已经狠狠地抱住她。她的身子好单薄,却是他想要抱住一生一世的唯一娇躯。
「你唬我!」他低哑道,看见她穿着薄薄的罩衣。
「我唬你什么?」她无辜地眨眼,笑道:「你的眼睛能瞧见什么了吗?」
「你┅┅」原来她早就知道他没有失明了,枉他方才还在天人交战,差点不顾一切吃掉她。「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你时时刻刻都注意我,如果我不分点心神在你身上,那不是很不公平吗?」她敛起笑,细细观看他的丑颜。
喉口在滚动,半晌才低问:「我很丑吗?」
「是很丑。」她承诺,也不讳言十五岁之前因为天地里只有他,所以已经不懂什么叫美、什么又是丑,只知聂渊玄就是聂渊玄,这张脸不管怎么变,都还是拥有聂渊玄的本质;后来的十年里因为拾儿讲究美感,多少被他影响,懂得欣赏美之物、懂得什么叫美丑之分。他的脸确实很丑,丑到会让小孩作恶梦,但正因这张脸皮是聂渊玄的,所以她从来没有介意过。
她露笑,轻轻抚过他的疤痕,道:「你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她没有露出惊吓的表情,他就该感激万分了。「如果你想要,我愿请六哥治我的脸┅┅」
「为什么我想要,你才要治?你不说过,因为那场大火让你的脸变成这般,所以你走上了这条路子,这是你的选择,你从不后悔,所以你不打算恢复原貌,不是吗?」她停了一声,抱住他的腰。「我不为你作任何决定,我只要你明白,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不会有异议。」
「即使┅┅我永远都是这副德性?」
她看着他穿着白衫,外头罩着黑袍,长发微些凌乱地束在身后,露出来的一双手掌是铜色的,是吃过苦的,身子也不若文人来得瘦弱。
「┅┅」
「你说什么?」她的话含糊不清。
「没。」她笑道,别扭着不愿告诉他,其实她很喜欢他全身上下,包括容颜。
「我┅┅我┅┅」话梗在喉口里,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连烧疤也红通一遍,他抱紧她,将她的脸塞进自己的怀里,不让她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他会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孬,平日对上百学生可以侃侃而谈,对她却是吐不出一句象牙话来。
「练央┅┅不┅┅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他极为含蓄道。
「我可不知你在说什么呢。」
「练央,你懂的!难道真要我┅┅我说出口吗?」
「你不说,我永远也不知道。」她柔声道。
聂渊玄不由得加重力道,紧张说道:「任何人都可以瞧着我的丑脸,因为我已经习惯,也不以为意。只有你,我是百般不愿让你瞧见我受伤的脸,即使因为这张脸,让你我有相遇的机会,我也不愿让你露出嫌恶之情。」不愿让聂六治他的脸,这也是原因之一。
当年若不是这张脸,大哥不会远地买她回来,不会有相遇的机会、不会有让他动心、不会让他走出新路子来。如果他依旧是当年放纵的天之骄子,也许现在他与聂九在南京早已闹出许多大事,而祸及聂家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