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进到场府,是招他给吓住了!原本以为杨府不过是一般家庭,再不然就是小康,可不曾料到会这般有钱,简直跟迷宫一般!那带他们前来的李总管还道杨府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豪……他们真愿意收留他?万一——万一他们反悔,那可怎么办?
阿宝一瞧见杨善,急忙上前。对这孩子,是激发了她心底深处的母性。
“好孩子,你总算来了。我还当你不想来了呢!”她握住他黝黑的手,道:“这便是你嘴里说的刘伯吗?”转向那老人,见他手捧着一个玩意儿,用黑布盖着,那双老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似又是悸又是不信……
杨善害羞地掀了掀嘴角,点点头,心头一块大石放下,才要替刘伯介绍呢!娜知“噗通”声,那老人忽地双腿跪地,眼角流下二行眼泪。
在场的人皆吓了一跳:阿宝不知所措地看着步上前来的杨明,再转向那老人……
“你——你怎么啦?”
“刘伯,你不舒服吗?”杨善本想扶起那老人的,可那老人甩去他的手,向前爬行了几步———
“兰贵妃……奴才盼了你十几年,总算将你盼来了……”话一出。令当场所有人又再愣了愣。不仅因那古怪言词让人惊诧,连那语调都是细声细气的,好似不是男人。再一细瞧,那老人虽有六十岁的容额,却半根胡子也没长出……
“你在说些什么?”阿宝退了几步,道:“我可不是那个什么贵妃的,我叫朱纬宝。刘老伯,你认错人啦!”
“不……我没认错人!”那老人是眼泪鼻涕直流,哭泣:“今儿个你总算是原谅了奴才,当初……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小公主托给那盛武文,如今……如今小公主不知身落何方,奴才难辞其咎。现下贵妃娘娘既前来带奴才走,定是原谅了奴才。”言词之间竟有大慰之意,拼了命似的朝她叩首。
阿宝得惊得慌了!连忙也跪了下来,扶住他。
“你快起来!”我可不是你嘴里的什么贵妃娘娘,你搞错啦!”
盛绮月冷笑——
“这会儿,该来的都来了,该偿债的也逃不了,这位定是当年托婴的刘公公吧?怎么,当年进出宫中,还没死吗?”
“你……”那老人抹去眼泪,正要问他是谁,忽地瞧见那仇似海。一定睛,吓了一跳,竟有几分神似那当年的盛武文……
再一回首瞧阿宝,心中不兔纳闷:怎地暌违一十八年,反而二人还较当年年轻?兰贵妃是魂魄之身,这是自然,可那盛武文又怎地没变老?莫非他也已死?
杨明走上前来,一手将阿宝扶了起来,另一手挟住那刘伯,逼得他不得不顺势站起来。
“有话坐下再说。既然刘公公在场,对当年之事定所知甚详。也好,是该把事情说清楚的时候了。”杨明的脸色从一进屋便好看不到哪去。
那刘公公一瞧便知这跟前高壮的男子同阿宝有所牵连,迟疑道:“你……你是谁?”
“我可是你嘴里那小公主的未来夫婿。”发觉阿宝惊诧的盯着他,苦笑——“本想再迟一段时日再同你说一切来龙去脉,可如今是非说不可了。这倒也好,咱们欠盛家太多,若不将一切事情摊开,也实对不住盛武文在天之灵。”
话说到这,阿宝也不笨,院约地感觉到诸多事情皆由她而起。兄长欲杀她而后快,跟前刘伯又称她为贵妃……她是杨明的未婚妻,他却道自个儿是小公主的未来夫婿……前后一连接,脑子浮起一结论,脱口道:“你是说……我的爹娘正是……”
“你父正是先皇孝宗,母亲是后宫兰贵妃;几年前驾崩的武宗是你皇兄,当今皇上是你的堂弟。”杨明压根儿就不打算瞒她。
阿宝瞠目结舌,一时竞说不出话来。
那老人一惊,直打量着阿宝
“你不是贵妃娘娘……是十八年前的那女婴?”言下是悲喜交集。悲的是,原以为是兰贵妃之魂前来引他,如今却不如他所想;喜的是,下落始终不明的小公主总算找到了。
一双老眼瞧了阿宝一会儿,是愈瞧愈像当年入宫时的兰贵妃。但再细瞧,却又有所所不同,那兰贵妃细致娇弱,如瓷娃娃般易碎,性子太过敏感,若遇有不顺遂之事,只会暗自饮泣……跟前的女子貌虽似兰贵妃,可娇嫩的脸蛋上却是坦率的神色,眉虽似柳,却有自己的意念,颇似当年年少时的孝宗……
杨明握起阿宝的手,走到盛绮月面前。
“你义父的确是盛武文,但你的身世却不是江南儿女。当年刘公公将你托给盛武文,连夜逃出京城,盛家却因而惨遭灭门!虽说护皇家血脉是黎民百姓当为,但咱们仍是欠盛家兄弟一份情……”
“她欠的是一条命!”盛绮月猛地站起,眉间尽是杀机。“若是想以一个‘谢’字便打发了我,那是痴人说梦!如今既已证实她是兰妃之女,就该赔上一条命来!”
“大哥!宝姑娘……宝公主不欠咱们的。”仇似海道。
“谁是你大哥!就算她是无辜的,可母债女还,当年她母亲所做的一切,就该由她偿还!”
“杨明,你说的那兰贵妃当真是我娘亲?”阿宝目不转睛地瞧着杨明,脸色认真。
杨明苦笑——“自然当真。”
“既然如此,我娘亲又做了什么错事,兄长要我母债女还呢?”此话一出,算是认定那兰贵奴就是她的娘亲。
杨明没料到她会这般轻易就认了母亲,接受那流亡在外的公主身份;可仔细一想,这例也符合她的性子。
公主或是平民,对她而官,均无差别。她是阿宝便是阿宝,公主也好,平民也罢,那对她是没多大意义的。重要的是能知道她自己的爹娘到底是谁,她究竟是从何而来,便已足够。这盛武文教养得好,不愧当年兰贵妃的托负。
思及此,扬明不觉对她怜爱更添几分。也无怪乎,能得他钟情者,非她莫属。
盛绮月嘴角一撇,冷道:“这般丑事又如何能说呢?”
“你不说,我又如何知道我娘亲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阿宝说得是。”杨明沉声道:“这其中定有误会。你是盛家之后,定当明白当年你父为护皇家血脉的苦心。这几日我捎信南下探访故人,十年前他是皇城中的大内高手,如今虽已陪居江南,却也略知大内高手之中,有三人不为皇上所知,似有其他任务。一是脸上有疤之人,另一是易容师,第三人则是一女子。现下,那假扮我之人便是共一;你,该也是其中一人,究竟是谁让你追杀阿宝一十八年?”
盛绮月冷然瞧他——
“既然你已知我底细,也该知道当年救我之人,便是亲舅霁加影。他亲口对我说,若不是那兰贵妃与盛武文私通,孝宗又何以痛下杀手,非置亲女于死地?若不是他俩私通,又何以盛武文舍盛家满门,而仅救小公主一人?”那语气中尽是恨意。当年亲舅亦是大内高手,若不是他得知消息赶到盛绮月,又岂会有今日的他?
“义父不会做这种事的!”阿宝怒道:“我虽敬你为兄长,可也不能胡乱说话!我娘亲既是我爹的妻子,就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定是你搞错了!”
“亲舅又何须骗我?”
“你叫他来,我要好好问问他!”阿宝虽敬他为兄。却也不许他对娘亲这般羞辱。再说,义父不该会做那种事……倘若真是,又为何不敢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