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连贯起来,阿宝倒也不傻,唯一结论只有一个。
除了她是女儿身外,还有什么话可说?
加上杨月在旁举证:一是阿宝的脸蛋光滑如初生婴儿,可曾同其他汉子般皮肤粗糙,略有青须?这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二者,杨月问她可曾来过月事?
这所谓的月事,阿宝是压根儿就没听过。详加解释之后,才知原来是十六岁那年某日爬树之际,突觉肚痛,不幸跌落地面,回树屋才发现“内出血”。从没一次这般惨烈,爬个树还受重创!所幸这所谓的‘内出血’一个月才来一次,除了头一、二天腹痛得厉害,倒也不觉得怎么难受,原来——这便是女人专有的月事!
是真的吗?至今尚未半信半疑,睨着杨明,问他:“你有没有月事?”听杨月言道,男人是没有这玩意儿的。
“唉”的一声,那仇似海将刚饮进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而那杨明——神色似乎有些古怪?
“喂,我在问你话呢!”
杨明轻咳一声。
“丫头——”任他思想再开放,也没料到这丫头胆敢将这般隐私之事当众嚷嚷出声。
唉!他早该想到这事关乎这丫头,绝不该等闲视之。
“你只要告诉我,有或没有就行了。”
“没有。”
他怀疑地注视他——
“这是女人才有的玩意儿?”
“当然。”
“可——我有啊!”
“所以,你是个姑娘家。”处变不惊的态度让家丁暗地叫好。
左看右看还是杨明少爷有少主的气势,应付任何事心底都有个谱。哪像仇似海,别看他整日板着一张脸的,活像什么事也没有动他,可今儿个他呆楞的神色非得让手下的人讪笑数日不可。
阿宝再瞧瞧杨明,看他不像是在说谎——
“你没骗我?骗人的是小狗。”
“小狗是你义父。”他沉声道。
“这倒也对。你既然没骗我,自然是义父骗我了。但,义父何苦骗我一十八年?是男是女不都挺好的吗?”
杨明神情不变,注视着黑衣男子。
“这件事,恐伯你得问你兄长了。”说是兄长,杨明却始终存疑。虽有龙形纹饰作为凭证,可心中大石仍未落下。也许是多年的江湖经验,未有充份证据不敢采信,再者,这丫头跟他可没任何相似之处。
霁月冷眼瞧他半晌,才合盘托出前因后果。
“先父原是江南人氏,家境小康。虽是文弱书生,可也同不少江湖人士来往密切,阿宝的义父便是其一。十八年前,先父惹上江湖恶人,全家上下二十余口,除了我与阿宝,无一幸免!我同家中老仆由密道逃出。而她,或许就是让她义父所救,为免恶人追杀,便将她当作男儿养也未尝不可。”他摸了摸脸上的疤痕,眼露杀机——“这道疤痕便是那时所留下的。”
阿宝闻言,一时倒也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为除了义父,就没有其他亲人,可如今冒出个大哥,又冒出死去的爹娘。自然一时间无法接受——
“可为什么义父没同我说过呢?”她问道。
“这——你毕竟是女儿之身,也许你义父盼体平淡过日,不涉江湖恩怨。”
是这样吗?
阿女总觉得说不出来的古怪,好像兄长在骗她什么似的——对啦!愈瞧他的眼神愈像每回义父骗她的眼神!在骗她吗?他没理由骗她的,准是近日老让杨明骗来骗去,给骗昏头了!所以现在一遇人,就有怀疑之心。
这该是她的不对。想她以往多信任人啊!人家说一便是一,哪来的怀疑?她该信任兄长的,不是吗?
可她还是觉得挺古怪的。
杨明哪知她的想法,注意力全搁在黑衣人身上,问道;“你可认识她义父?”
“自然认识。当年虽不过十岁,可家中来往的江湖人物皆略有印象。此人名曰盛武文,一双铁掌是出了名的、阿宝,这姓盛的左手可是有六只手指?”
阿宝想都不想地点头。
“那定当无误。阿宝的容貌——酷似先母,若不是先前瞧见她身着女衫的模祥,与先母似同一个模子出来,只伯我也认不出来。”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阿宝眼一亮——
“我的长相其跟娘一般?”那岂不是看着铜镜,就像见到娘了吗?
“如出一辙。”
杨明打量他,谈然道:“想来阿宝也不姓吕了?”
“我自然是姓吕,否则义父何以在临死之前拼着最后一口气,告诉我姓什么呢?”她忍不住插上嘴。
“若是避人耳目,定不用真实姓氏,再说,”杨明的脸庞闪过一抹好笑——“只怕你这丫头是将‘女’字听成‘吕’字了吧?”
阿宝睁大眼,气愤道:“你是在嘲笑我?”
杨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轻松接住迎面而来的拳头。
“既然你义父同你亲生爹有好交情,在他临死之前,定会将你的性别说出来,难不成他真盼你娶妻生子?还是一生一世懵懂做个半男儿?”
没说出口的话是—依这丫头的个性,向来是在还没搞清楚事情真相前,就先发起疯来。不难想像她义父话说一半,道她打断的情形。思及此,倒也挺可伶那姓盛的男人,养了这丫头一十八年,说不定到头来还是让她给气死的!
阿宝想了想也有理。回想当初,义父似乎也像是在说“女”字,难不成真是她误会了?不过,这可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义父,谁叫他话说一半,就断了气,好歹也把话说完嘛!怪她吗?才不!
害她当了这么久的男儿身,下回上山拜祭义父,非得好好骂骂他不可。
不过——
“那我姓什么呢?”她期盼地盯着兄长。
黑衣人沉吟半晌,才道:“——姓朱。”
“原来我朱玮宝!”
杨明若有所思地凝视那一闪而过的迟疑。是真话吗?
”既是如此,为何一户小小人家会有皇家之物呢?”仇似海忽地说道。
杨明一惊!忘了那龙形纹饰,瞧仇似海斩钉截铁的神色,仿佛——仿佛认定了阿宝耳上的金饰就是皇族之物。倘若真是如此……当下瞥了眼朱霁月不曾变化的脸色,看他有何说词?
“杨府的外墙不也漆上一条金龙吗?”朱霁月冷漠答道。
看来他是将杨府里里外外了解个透彻了。
须知,龙是帝王的象征,一般普通百姓是不能、也不敢随意带个刻有龙的东西上街。可杨老太爷偏不服气,雇了画工在杨府外墙上画了条出神入化的金龙,当下惹得京城一阵轰动!传到宫里去,自然龙心不悦,派官员前来抄家。哪知杨老太爷舌灿莲花,说什么龙乃四脚,可杨家外墙上画的金龙共有六足,比帝王家的龙足多了两脚,这分明不是龙嘛!皇上该不会误以为是龙吧?再者,六足比四足多了两脚,生来就是为皇上效命奔波的——自然一番胡吹臭盖,把武宗捧得跟天一样高,把自个儿贬得比猪狗都不如,龙心大悦之余,什么抄家、什么灭族,全收回成命,还倒贴百两金子!
这武宗算是上了老太爷的当了!
而老太爷也算称了心,在京城里杨府算是唯一有胆子敢将龙留在一般百姓家中的。
杨明不怒反笑,道:“朱兄说得倒也对。”顿了顿,再道:“既是如此就有劳仇兄为我这未来大舅子准备厢房,朱兄,你意下如何?”
“既然阿宝将下嫁杨家,我这兄长自当留下。”
阿宝瞧瞧杨明,再瞧瞧兄长,轻扯杨明衣袖,低语:“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