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霍水宓的心又猛然剧跳了起来。“她怎么啦?不是在房里用食吗!”
“红小姐哭着找夫人,以为你又叫老爷给霸占了,哄她也不听,我一时没法子,只好带她过来找夫人,没想到路经曲桥,红小姐看见湖里鲤鱼,贪玩起来,一个不小心落了湖!是珠丫头该死!没好好顾着红小姐!”大气没喘一声,就一口气全说完了。
霍水宓抽气,叫道:“快带我过去!有没有人救她?有没有?”快步跟着珠丫头离去。
“没有,没有!附近没下人走过,大小姐这里是最近的,所以奴婢才跑来求救……”焦灼的声音愈来愈远。
徐月玺站在门槛后,邹起柳眉。
“大热天的,徐府佣人都偷懒去了,自然是找不到人求救,哼!”她自言自语的,想到小后娘不会游水,去了不也白去……这可不一定,小后娘是标准的烂好心,说不定不会游水还跳进湖救人!
那可不成!
她若死了……若死了!万一以后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痛冒出来,她找谁问去?幸亏她懂游水,现下赶去还来得及!
徐月玺出乎意料地快动作,才跨出门槛,要飞奔救人去。忽地,她停下脚步,回望曾是亲娘的屋内,冷冰冰的,甚至还不及那小后娘给她双手的温暖!
她突然脱口而出:“娘,如果你在世,会同她一样待我吗?”深深地瞧了屋内空荡荡的摆设一眼,然后旋过身,毫不犹豫地忍着腹痛,跑向拱门。
※※※
那是什么玩意?
徐苍离谜起黑眼。虽已迈秋,却骄阳依旧,银白的波光水面上隐约溅起浪花。
不是鱼!那瞧起来像人!
是水宓吗?她可不懂游水!
三申五令不得要她靠水一步,该死的她!
徐苍离心一沉,疾步飞向曲桥上,由桥上看见黑发在水面上载浮载沉,眼见就要完全沉下去!
“水宓!”他肝胆欲裂,脸色一白,回忆起当日她落河情景,虽是须臾之间,他想也不想地跳进人工湖泊。
湖里湛蓝地发白,黑漆漆的水草吞噬了沉下的霍水宓。
她是他徐苍离的妻子,谁敢动她?湖神也不行!
迅捷地沉下身,避开水草纠缠,一把抓住霍水宓的黑发,他的靴里贴有匕首,他狠狠地憋住口气,利刃断水草。
她不是水宓!
是那个小肥猪仔!
先前因为远距离所以看不清,但心中隐约觉得古怪,水宓的身子不该如此矮肥,然而一时惊悸恐惧淹没了他的理智。这小肥猪只虽然失了意识,肥胖的双手却懂得紧攀住他的颈子……
他瞇起了眼,咬牙地扔了匕首,只手抱住她,正要往上攀游,忽地,他的脸色更白了?
不知何时,幽幽水草找到了替死鬼,逐渐缠住他的脚踝,不得轻易移动。
如果放开这小胖猪,尚有余力可以拨开水草,不然再待下去,迟早会成水尸!
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女,救她有何用处?
就算救,也不见得救得了她,说不得是赔上自个儿的命!沉甸甸的水压逐渐迫人,肺部如饱和的囊袋几欲炸开,再拖个晃眼,必死无疑……
千思百转之际,徐苍离发现自己弯下身,手仍抱着沉重的小丫头,另只手拨开缠人的水草,这厢一拨那厢又黏过来,虽是在深湖之中却也感受得到冷汗直流。
只须放开她,便有一线生机。
他尚有水宓,荒芜十年的心亩在遇上她之后,逐渐长起芽苗,怎能舍得她?怎能?
放开她吧!放开她吧!留着她,一日见她赤红的头发,心头总有疙瘩,任她淹没在深湖中吧!
他的身躯四周逐渐转黑起来,徐苍离这才惊觉沉下的身子被水草给淹没了。
他究竟在做什么?若是为他的亲生子女,就算沉尸湖中也心甘情愿,这小肥猪算什么?她算什么?
难道,爱一个女人也会教心给变软了吗?
忽地,头上的水草拨开了,徐月玺张大着眼拚死拉动他,在旁的徐向阳则拨弄着水草。
他太重,被水草缠得很紧。徐月玺见状,当机立断地拉扯徐苍离抱着红红的手臂。
她想教爹爹放手!放开那只沉重的小猪妹,至少容易救他!反正在爹眼里,那小丫头是野种,没人在乎的,死红红总比死爹好,偏偏扯不开两人,爹的手臂为何不放?为何……
她的眼对上徐苍离,虽仅短短数秒,但他的冷眼拒绝了舍弃红红……徐月玺呆了呆,心思混乱极了,她认识的爹是向来不理会他们的啊!哪怕哪日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动容……
倏地,徐向阳拍她的肩,指指埋在沙土中的匕首。徐月玺大喜,点头游去,趁此徐向阳指指红红,要接过来先送上去。
徐苍离注视了他一眼,要拉开紧紧攀住他的小猪仔。无奈,她不放手,就算在昏迷中,也死不放手。
徐月玺拾来匕首了,由徐向阳砍掉累赘的水草,趁着一松动,徐苍离立即往上游。
未久,他浮出水面,狠狠地踏在浅滩之中。
“苍离!”霍水宓惊叫。
“别过来。”他低吼,湿透的眼模糊地见到红光,刺眼而温暖。他喘息,跄跌了几步忽然半跪在湖畔旁。
他感觉到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孩子,然而他却感受不到怀里小猪仔的生命。她的身子冰凉,分不清楚是湖水浸泡过,或是……
“苍离!”在湖边等着他们的霍水宓见他神色有异。顾不得他的“命令”奔上前。
来之时,在路上遇见向阳,跟着他们过来救人,却没料到浮出水面的会是老爷!
“老爷,你还好吗?”她不理会衣裙浸水,跪坐在他面前,焦灼的泪水滑落,好恨自己的不争气,她什么也不懂,不懂游水、不懂临场机动反应,甚至她无法帮助救一个爱她的孩子……
骄阳下,她的脸蛋僵住了。目光徐徐垂下,地上躺的是红红,昏迷不醒,肥嘟嘟的小手扯着老爷的衣襟不放,显得有些僵直。
她睁大了眼,在泪气中迟疑地伸手探她鼻息。
没有。
没有!
“不!”霍水宓的嘴唇在颤。这可爱的小丫头是头一个待她好的人,她能为她做些什么?在徐府中,她究竟能为每一个待她好的人做些什么?
背着光的徐苍离喘过气来,眉头一紧,捉住她的手,道:“有救,我说有救就是有救!”他俯下头,灌着气入红红的肺部,在大热天里,每个人都是出奇地发冷。
“为什么?”徐月玺低语,瞪着爹的行为。“为什么爹要这样做?爹不爱我们啊!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付出?”如果轮到她,爹会不会也这样对她呢?
霍水宓转身,大叫:“贾大妈,快,快拿条毯子过来,老爷房里的床铺先备好,还有,快差人抓怯寒药,等红红醒来,我要看见炖好的药盅。”她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红红的脸仍是苍白的,而老爷……霍水宓泪流不止,蒙蒙眬眬中是崇拜的徐苍离,她只能依靠他了。她是个贪心的女人,开始懂得希望后,无穷的希望全出笼了,如今她希望老爷救活红红,是了,她贪心却无能为力……
这或许是女人的天命,但不是后天的。是谁造成女子的无力无能?是谁让一个女性个体依附着男子而活?是环境,也是她自己造成的。如果早在向阳推她落水之后,她习会游水,那么也许红红能更快得救。
“咳!”忽地,从红红的小嘴里喷出水来。“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