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老劉插上一嘴。“唯有少爷才能给旭日小姐幸福。”
“不。”进屋后一直沉默的小李叼着牙籤,望着韦旭日。“我倒认为幸福不是谁给谁就能轻易得到的,幸福应该是由自己一手创造的。”
“自己创造?”齐声问。
小李点头。“台湾有句俗话:‘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男未娶、女未嫁,在签下结婚证书前一律算是单身男女,大家都有机会。目前就花小姐的条件而言,的确是略胜一筹,但小旭想要幸福也不是那么困难,主动是隔纱,被动隔山,就看你自己啦!”
“我……我要璋云。”韦旭日像下了决心似的。
从花希裴出现后,她的生活呈现混乱状态。
原先,她是睡在费璋云房里床下的。然而,自花希裴回来后,她就搬至三楼了。
“她当然得搬出去。”这是在几天前的晚餐上,汤非裔所坚持的。“璋云,你要知道你的未婚妻是谁!过去大伙以为希裴死了,你另交新欢当然是情有可原,但如今既然未婚妻没死,怎么还能跟其他女人同居?”他嫌恶似的瞥一眼正难以下嚥的韦旭日。
费璋云无所谓地嚼着马铃薯。
“我……”韦旭日一双圆眼始终迷惘、震撼地注视花希裴。真人比起相片中的花希裴是艳丽成熟许多,但她不该出现的,当年她应该已经……
“发什么呆?”费璋云强迫式地多将一块猪扒堆在她的盘子里,附在她耳边低语:“吃光才准离开位子。”温热的鼻息有些发痒,教韦旭日红了脸,埋头拚命地嚼着肉。
汤非裔气结。“璋云,你究竟有没有听进我的话?”
“当然有。”他慢条斯理地拿起纸巾擦拭自己的嘴。“旭日搬回客房。”
“是的。这是我跟璋云的决定。”花希裴抢白,堵住汤非裔的抗议。
当晚,老劉帮忙提着行李上三楼。
“幸福是要靠自己掌握的。”她喃喃着。她还有资格获得幸福吗?
“小李说得没错。”汤姆、北岡直点头。
以往小李沉默如金,没想到也会有这一番见解。然而,韦旭日生性羞怯內向,相处融洽一阵子,好不容易才稍为活泼起来,花希裴又死而复生,她那点小小的自信心又给轻易打散了,这要她怎么主动争取幸福?
“这点小事还不容易。”司机小李从沉封已久的箱底里翻出一本书来。
“‘李氏出嫁记’?”老劉大声念着封面的草书字体。“好字、好字,就可惜太秀气了些。”
“这是我曾祖母写的。”小李吹了吹上头灰尘,骄傲地交给韦旭日。“这本书向来祖传家中女性,轮到我这一代是独子,始终没看过这本书,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啊?”韦旭日受宠若惊。“我不能接受……”
小李微笑。“这本书擱着也没用,我把你当妹妹看待,这本书你当然也能看。”
“我……”韦旭日眼眶红红的。“我一直是一个人的……”
“这是在干什么?”不知何时,门扉无声无息地打开,费璋云佇立在门口。
五人小组同时弹跳起来,望向门口。
“少爷?”老劉尖声道:“您……您不是陪着那个花希裴出门逛街?”
“花希裴?什么时候你连名带姓地称呼希裴?”费璋云眼一瞇,专注地凝视韦旭日。“过来。”
“好……”韦旭日吸吸红通通的鼻头,正想过去,忽然被北岡拉住。
“等等,我就是这样什么都依我老婆,才会落到离异的下场。”北岡难得吐露过去灰黯的历史。“你又不是小狗,为什么要任他呼来唤去的?”他附耳说道。
“可是……”韦旭日早想飞奔到他身边,圆圆的眼贪婪地吸收他所有的一切。
他的脸色并不是挺好,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这两天见到他的机会是少之又少,白天,他在公司跟着汤競声学习打点公司;晚上,他睡在原有的二楼臥房內,唯一见到面的是晚餐时刻。
以往,他的晚餐是送到臥房,两人一块吃是最幸福的时刻;如今他改在饭厅用食,是能见到他,但谈话的机会不多。
好不容易今天是星期日,他却陪着花希裴逛街……
费璋云沉下脸,跨进房里。“什么时候开始,你跟司机的交情足以进到男人房里?”
“我叫李正忠。大伙叫我小李。”司机小李刻意强调着,笑容满面地拉起韦旭日的小手。“事实上,少爷,我们正打算下午去野餐。”
“野餐?”
“对对对,就像上回一样。”汤姆猛点头。“小旭也要去。少爷,您就去陪希裴小姐好了。”
费璋云盯着北岡与小李拉着她的手。他默数三声,抿紧着唇拉过韦旭日,一时用力过猛,“碰”地一声,她的鼻梁撞到他的胸膛。
“好痛。”她含糊不清地低喃,深深吸口气。很久没闻到他的味道了,几乎贪心地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她的眼莫名其妙地刺痛起来,喉口像梗着东西……地想他、好想好想他,即使他的心放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对他仍然死不了心。
“旭日?”费璋云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泛红的眼。“你哭了?”
“我没哭……”她吸吸鼻。“你要一块去野餐吗?”
“旭日小姐,你这话是白问的。说不定少爷跟那个花希裴小姐另有節目呢!”老劉瞪着费璋云。
“老劉!”费璋云喝止。这究竟是怎么了?
希裴死而复生,最高兴的除了他,应该就是老劉了,是什么原因让这个从小看着希裴长大的老人排斥她?他承认,对于花希裴他是再也激不起原有的热烈感情,但费、花两家原是世交,没有道理因而拒绝她的友誼。他是费家之子,理应对花希裴多方面照顾;而老劉是花家元老级的忠仆,更该拥护她才是!如今他排斥她的原因在哪里?
是旭日的缘故吗?这个瘦弱病懨的女人多像十五岁的希裴,虽然太过羞怯,虽然身子比起希裴更弱不禁风,然而他对希裴的熾情狂爱似乎转移到她的身上了。
他想要旭日。
是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在花间,在林间,哝情蜜意的少男少女似乎真的走入历史。
对于花希裴所有的深刻爱恋,自韦旭日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成了过往云烟。
换句话说,对于二十四岁的花希裴,他算是负心汉;但过去的九年相思与所作所为,算是对得起她了。
是什么原因让九年刻骨銘心的思念在见到韦旭日后得到解脱?
他的目光移到她捧着的两本书。
“‘李氏出嫁记’?”他拿到眼前没翻阅,引起注意的是另一本小小的笔记本。里头写的净是一些做菜的妙招,字体如当初她寄的那封信般的难辨,密密麻麻的,足足写了十頁以上,愈后头的字迹愈显潦草,几乎难以猜出是什么字。
他的眉头皱起。“你想学做菜?”
“嗯……”她红着脸点点头。
“你的手可以吗?”
“我可以双手拿菜刀。”
“对啊。”老劉忍不住又补上一句。“上回您吃的餅乾就是旭日小姐做的,右手不成,还有左手可以啊。”
“你是左撇子?”
她含糊地点头。
“我去。”费璋云盯着她半垂的脸。“野餐,我去。”
汤姆愣楞地。
“但是我们没邀请您啊——”戛然而止。
老劉正掐着他肥肉似的臀部,阻止他没经大脑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