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天际缀着一颗火红的落日,各种妍丽的色彩互相辉映交错,将天际渲染成澄黄、霞红的各番颜色,而后缓缓的没入地平线下。
天要黑了--她恍惚的想道,身子一软旋即不支昏厥在地。
第七章
当与董天威辟室密谈的沭衡终于走出书房,已经是傍晚时分。
只是在府中四处找了好半天,始终看不到那娇俏的身影,沭衡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
「请问你看见公主了没有?」他问了一名在大厅里忙着的丫鬟。
「公主一个人走出府了!」
出府了?
沭衡心一惊,随即转身往门外跑。
这一路来,沭衡已摸清了璃若的个性。她虽然平时骄纵了些,但直肠子的单纯个性只消一眼就能看透,尤其在这边塞的三不管之地,以她冲动的个性肯定容易出事!
他才一冲出将军府,迎面便来了个肤色黝黑、身材壮硕的女人,沭衡马上拦住了她。
「这位姑娘,请问今天你有没有见到一位反肤白晰,穿著一袭绿色交裳的姑娘?」
被沭衡拦住的女子显然不关心他要找的女人,却反倒对他比较有兴趣。
「好哥哥,奴家虽然皮肤黑了些,但模样可也绝不差哪!」
「妳--唉!」沭衡心急的丢下最后一眼,转头就往街上跑。
找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最后来到一个应是市集地的大街,只见商贩大都已走光,只剩下一名老妇正收拾着几把破烂不堪的菜。
「婆婆,你这菜我全买了!」沭衡急忙自腰带里掏出几枚碎银塞进她手里,心急的打探道:「还有,不知你今天是否有见到一位皮肤白晰,穿著一袭绿色衣裳的姑娘?」
谁知老妇非但没有一丝做成买卖的喜悦,反倒是紧张的抓着他的手,直追问道:
「公子,请问您是那姑娘的谁?」
「我是她--」沭衡怔了下,随即匆匆一语带过。「她的朋友!」
「公子,你要赶快去救那好心的姑娘啊!她被贾霸那伙人给带走了,我怕是凶多吉少呀!」老妇一脸焦急的说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那位自称是甚么『璃若公主』的姑娘--」
老妇缓缓的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然而随着她越往下说,沭衡的眉头就蹙得越紧。
道了声谢,又顺手塞了几两银子给妇人,沭衡顺着她所指示的方向,迫不及待的一路追去。
一路上,他沿途打探一行人的行踪,心底的焦急与不安,却是前所未有。
他担心的是甚么?
一旦弄丢了公主,回京恐得遭受皇上以护主不力的罪名,砍头谢罪?
还是她若一旦出了事,以他区区一名侍卫,恐是就算死过十来回,也绝担不起这重责?
不,他沭衡从不怕死,也有绝对的担当扛下这定会触怒天颜的重罪!
他唯一担心的,却是她会不会受到伤害。
一想到她那张美丽脸庞,此刻写满了惊惶失措、恐惧无功的画面,他就心焦得无一刻平静。
自从十岁以后,就从来不曾恐惧,更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沭衡,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未知的心疼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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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水滴喷洒在她的脸上,猛然惊动了沉睡中的她。
「别吵,银儿!我还没有睡够,不想洗脸,你出去--」她喃喃的斥退那恼人的干扰。
然而持续喷洒而下的水,却依然固执的不肯停止,她恼怒的勉强睁开眼正想开骂,却恍然发现自己不是躺在豪华舒适的皇宫里,而是陌生的野地上,脸上的水也不是银儿的恶作剧,而是兜头而下的倾盆大雨。
方才所见那霞红、硕大的落日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纷飞的雨,以及无边的阴霾沉沉笼罩在天际。
她浑身疼痛的勉强起身,发现身上四处都是刮伤,衣裳也残破不堪,经大雨一淋,更是惨不忍睹。
此刻,璃若已无心在意自己的模样如何,只想赶紧回到董将军府邸去找沭衡。但,这是哪儿?
她茫然望着烟雨弥漫的野原,以及白茫茫一片的来时路,心底开始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沭衡--」她颤着声喊道。
然而响应她的,却是自四周回响而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呜--」她咬住唇,强自压抑几乎逸出口中的哭泣。
她可是堂堂的公主,怎么能哭?
她屏着息,惊惧的打量着阴沉沉的四周,害怕随时会有鬼魅自白雾中蹦出来,好半天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然而眼看天气越来越冷,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要是不赶紧找个容身之处,怕是到时她不被吓死,恐怕就先被冻死了!
强自压下心底的恐惧,她一步步的走在白雾弥漫,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野原上,心底的惊惶与恐惧让她颤抖得几乎站不住脚。
璃若从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感受到自己的仓皇与无助,尤其是一片苍茫的天地,仿佛随时会将她吞噬似的。
此时一阵阵的冷风吹过,更让浑身被雨淋得湿答答的她,抖得宛如风中落叶。
顶着寒风细雨,不知走了多久,她几乎以为自己将会冻死在这片荒山野地之际,奇迹似的,眼前竟然出现一个半人高的天然石缝。
她几乎僵冷得毫无知觉的脸蛋,终于绽出抹困难的笑容,跌跌撞撞着跑上前,
迫不及待的钻进勉强能容一人的石缝中,隔绝那一阵阵几乎将人打疼的雨。
她环着自己几乎冻僵的身子,盯着石缝外滂沱的雨势,以及逐渐阒暗的天色,终于不支这一天来一连串的意外与折腾,昏然陷入了睡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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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温暖的阳光与啾啾的鸟叫声中,璃若蒙然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灿烂得让人无法联想昨晚那场狂风暴雨的阳光。
她钻出避身一晚的石缝。蹲了一整晚,如今才发觉浑身酸痛,几乎直不起腰来,一身的湿衣裳经过体温一整夜的烘熨,虽然已干了大半,但看来却宛如刚从瓮底拿出来的咸菜。
没有时间抱怨,更顾不了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难看,她环顾四周一圈,还是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丝印象。
考虑了好一会儿,她决定从前头矗立着几座大山的方向走去。
然而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又历经这长途的跋涉,向来娇贵的她几度几乎撑不下去。
然而,一股不服输的倔强,让她硬是咬起牙关、撑起浑身虚软的身子,奋力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再走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甚么时候,却早已又累又饿。突然间,她竟怀念起那两颗曾经被她嫌弃的馒头,此刻要是能有颗那样的馒头吃,她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此刻在这荒山野地之中,恐怕是连区区的一颗馒头,也怕是奢想了!
她实在饿极了,连走起路来都快要站不稳了,然而隐约中,她瞧见前头的树枝上,高挂着不知名的果子──
「有吃的!」她惊喜得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一下子,她的精神全来了,她撩起裙,跌跌撞撞的跑上前,就深怕晚了一步那些果子会从树上一颗颗的逃走。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跑到只有一人高的柿子树前,发现树上果然结了好几颗鲜艳澄黄的柿子。
她又惊又喜的冲到树下,伸长手臂使尽吃奶力气往上跳,连试了几次才终于摘下一颗硕大的红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