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目光与龚允中相接,他的眼神一转为温柔,带着柳伊棱向她走来。
“晦。”龚允中凝视着华宁宁。
他知道她今天的出席只是为了看伊棱,这是伊棱自杀后第一次出现在公开场合。
“允中,你不替我们介绍一下吗?”柳伊棱的手指紧捉着龚允中的手臂。
“这是华宁宁,这是柳伊棱。”
“我是他的未婚妻。”柳伊棱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我知道。”华宁宁轻声地说。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敏锐的吧?
“你和龚允中认识多久了?”柳伊棱追问着。她不喜欢允中看这个舞蹈家的样子,太──太温柔了。
“我不知道。”她据实以告。
情感的深切度岂能用时间来衡量。华宁宁的目光与袭允中纠缠,她微微地一笑,想起他这些天在枕畔间对她的低语──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你喜欢他吗?”柳伊棱猛然捉住华宁宁的手臂,有些神经质地追问着:
“你不会抢走他吧?你不会吧?我现在身旁只有允中了!你不要和我抢他!”
“伊棱,不要乱说话。”龚允中皱着眉拉回伊棱的手,他以为她的精神状况已经比较稳定了。
“我没有乱说话。”柳伊棱摇着头,整个人投到他的怀中。“我会乖,我不乱说话,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像他一样地离开我!”
龚允中轻拥着她,大哥哥似地拍拍她的背。“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有人打电话告诉我,说你正和其他女人谈恋爱!”柳伊棱慌乱地注视着龚允中。
“那个人骗我,对不对?”
“谁打电话给你的?”龚允中肃整了面容,说话语调也变得僵硬异常。
是另一个“龚允中”吗?在卢凯立录制的录影带中,他看过另一个自己──一个想毁灭一切的“龚允中”。
“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他骗我的,对不对?”柳伊棱坚持要他给一个答案。
“那个男人什么时候打给你的?”华宁宁开口问道,心头也是一片混乱。为了不让那一个“龚允中”有出现的机会,允中已经完全戒酒。
“昨天──前天──不──是大前天晚上。”柳伊棱皱着眉头说。
“大前天晚上,就是卢凯立录完影的隔天。那一天我早上出庭,下午也出庭,回到家时头一沾枕就睡着了。”龚允中对着华宁宁说道。
华宁宁点头,她记得那一天,因为那天龚允中累得没力气到饭店来找她。
“我那一天并没有喝酒。”
龚允中的话让他们两个人变了脸色。他们一直以为只要不喝酒,那个“龚允中”就无法出现。’“你该离开他一段时间的,只要你待在允中身旁,另一个‘龚允中’就会蠢蠢欲动地想从事破坏。”
华宁宁与龚允中同时想起卢凯立所说的话。
如果那个男人可以在龚允中睡眠时拥有自由意志,那么“他”会趁机做出多少毁灭的事情来?打电话给柳伊棱,只是“他”破坏的开始吗?
“为什么你们两个人一直对望?而且净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柳伊棱不高兴地拉着龚允中往外走:
“我们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
“等我一下,好吗?”
龚允中方开口,柳伊棱的眼泪就哗然地流下来。
“是真的!一定都是真的!你喜欢这个女人对不对?”柳伊棱的声音开始失控。
龚允中急忙拿出手帕为伊棱拭泪。“别哭啊。你如果想回去,我们就回去。”
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演出三角恋曲。
华宁宁弯下身去调整鞋带,刻意避开柳伊棱的瞪视;而龚允中则忙着想在伊棱情绪失控前带她离开这里。
因此,除了柳伊棱之外,其余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华宁宁颈间那条属于龚允中母亲的项练,在华宁宁低下身时滑出了她的衣领──
“她还好吗?”
“哭了一阵子之后就睡着了,而且一直不肯放开我的手。她现在非常缺乏安全感。”
龚允中拥着华宁宁站在饭店的落地窗前,同望着城市中的霓虹点点。
“你打算怎么办?关于伊棱?”她把脸埋入他的胸前,呼吸着他干净的味道。
“你晚上看过伊棱,应该可以明白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放她一个人。”
“我们是不是该狠心一些?为什么我们不能只单纯地为自己而活?为什么我们两人的世界里还要有别人的加入呢?”
“因为世界是由许多人所组成的。”他抱紧了她,沉痛地说:
“因为我认识她在先、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
“她一向这么依赖你吗?”独立惯了,很难想像依附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她在大学时非常活跃,虽然骄纵了些,却像个小妹妹一样地让人想疼惜。只是,从我们宣布订婚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世界就开始以我为中心。加上她毕业后没上班,就等着我娶她入门,所以生活空间愈来愈小。因此,我不爱她这件事才会对她产生那么大的影响。”龚允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加上又碰到洪迅那个爱情骗子,她承受不了,才会──”
“她应该去寻找一些能满足地心灵的东西,一个需要依赖别人来支撑自我的人很容易被击败。”
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只是无言地凝视着彼此。
“我们要分手吗?”她问得痛苦。
“绝不!”他震惊地扣住她的肩膀。
“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事,尤其是当你正在扮演别人为你安排好的角色时,更是如此。我没有太多的包袱,你却不同。”
他的温度透过衣服传入她的手臂,她却觉得寒冷。不爱笑的容颜,此时更是增了数分愁。
“我知道自己应该让你离开的。”龚允中拨弄着她的长发,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才习惯了她微凉的芳香、才爱上了这种相伴的感觉,怎么总是和她在分手与不分手间挣扎?
“我知道自己不该再待在你身边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会刺激到另一个‘他’。我是该搭上明天最早的一班飞机离开这里的。”
她半踮起脚尖,主动探索着他的唇。没有海盗那种惑人的白麝香,龚允中的身上是属于他的干净气息。
缠绵地吻了她许久,留恋的唇甚且放肆地挑开了她胸前的衣钮,只是在他的唇瓣接触到她胸口那只香水项练时,他如火的热情忽而降至冰点。
龚允中握住被她体温煨温的坠子,看着她的眼。
“在我还不能克服心里那个恶魔时,我的确不该和你在一起。‘他’打过电话给关正杰,‘他’就很有可能再藉其它理由来扰乱我们之间。他甚至还打电话给伊棱,伊棱还那么脆弱,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刺激到她。该死的!”
龚允中诅咒了声。为什么他对这件事一点知觉都没有?!
“他的恨愈是强烈,愈是想破坏。”伸长手臂,抱住允中紧绷的身子,她想起那卷录影带中最后“他”所说的话──
你们有本事就别让我出现,否则我不会让华宁宁好过。我会想办法让她再度成为关正杰狙击的对象。我得不到的人,我会毁了她──
“心理医生说这种多重人格症需要长期治疗,可能完全痊愈,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是这样子。”他悲哀地动了动嘴角,有些嘲讽。
“别再把自己陷在情绪中,也是治疗的一部分,不是吗?”她温柔地说。
“我会努力改变自己的。我不会让‘他’再有机会出来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