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有本事。祝发财瞟睐着他,放下那盒花糕,将两手都腾出来,卷起袖子、摆好架势。那就过个两招吧!
郑恭喜笑着肥酒壶放在旁边。你还是这么爱和人打架,难怪嫁不出去。
视发财摇动手指否认。你说错了吧,我只跟你打过架,没和别人打过架。况且,正确来说,我是找你练拳,不是找你打架。四年前那个游走江湖的老拳师,可说过我很有天分的,再学下去,前途无限。要不是老拳师走了,我也不会疏于练拳,既然你还练功夫,咱们过两招吧。
当年老拳师留在村里半年,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祝发财,另一个就是郑恭喜。由于两人是躲起来偷偷地练,所以学拳这件事情,就成了两人之间的秘密。
想到这里,郑恭喜的目光放得深柔。
这三年中,他每天都会练拳,每练一次拳,他就觉得在心里想过她一遍。
想到她的笑,想到她的嗔,心日便会暖暖甜甜的。
他的眼神有乱人心跳的情意,她又开始觉得慌了,还看?!祝发财抡起拳。要看的话,你招子放亮。
祝发财站好步,挥拳盖击。看招。近身搏击。
郑恭喜轻易格开,几拳来回,郑恭喜虽是只闪不攻,可祝发财略显生疏的拳法,讨不上半点便宜。她心一急,想以脚攻踢,却在狭小的路上失了平衡。啊!她呼出,已经可以想见后果。
他却更快的窜翻到她背后,她一倒,压着他往后倾。山坡斜度不大,两人滚了两圈,他的背撞上树头,煞止了跌势。
嗯。他闷哼一声。
她急了,连忙转过身对他。你没事吧?在他的保护下,她毫发无伤。
还好。他挺直胸膛,一笑。应该不会死在这里让你费心埋葬才是。
祝发财垂下头。我以后不说那种浑话了。不管怎么讨厌他,她心头总是会担心他的。
再怎么讨厌他,他都是会保护她的人,他都是会叫她牵记的人啊!
怎么了?他摸摸她的下颏逗她。
没事。她抬头看他,看他在她面前绽开一贯的笑容。她的声音突然一转为低哑。这三年,为什么都不回家?连过年也不知道回来。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愣了下,不知怎么回答。
他望着她,凝眸定睛,与她的视线交缠。
这一刻,四下没有虫鸣鸟叫,没有秋风长空,没有老林落叶,只有她,只有他在心里恋了千百回的容颜。
这三年,他不回家,就是为了她啊!
见了她,他怕再提不出心--离家。
他伸出手,撩了她的发。为你啊!他无意脱口而出。
她低下头。又胡说了,跟我什么干系?她存心问躲。
读出她的心意,他只得笑,用素来的笑应对。我怕回去,死在你的手里嘛。说的不轻不重,说的不真不假。
知道就好。她起身。我们该走了。再看他一眼,自己先行。
望着她的背影,他仍然毫不迟疑地跟上。
***
他们两人再行,初时寥寥地交换几句话,后来,又恢复往常的嘻笑抬杠。走了一段路,路的尽头竟然是座院落。
大门深锁,绿苔上阶,可阶堤中间磨得光亮,显见还是有人往来。两人对看一眼,隐然间闻到清甜的香味。
这家人种的花好香啊!祝发财忍不住啧声赞叹。
想进去看花吗?郑恭喜笑问。
祝发财点头。当然想啊!不过,你以为一敲门人家就会来应门啊。
难说。郑恭喜真的走上阶梯敲门。叩叩叩……喂!祝发财赶紧阻止他。要是被人赶出来怎么办?
郑恭喜一笑。对啊!大不了,就是被赶出来了。
他才说,就有人开了门。开门的是一名清瘦有神的老者,他疑惑地打量着他们两人。两位是……郑恭喜含笑施礼。老人家,打扰了。是这样的,因为我们在府外闻到这沁人的花香,忍不住冒昧借问,可否容我们两人进去观花。
很抱歉,老朽不接外客。老人家温温淡淡地拒绝,动手要将门关上。
郑恭喜侧身略卡在门上,展笑施礼。我们这样唐突,难怪老丈误会。老文所植的,不知是怎样凌霜傲枝的仙品,才能这样清香。空闻花香,不见花颜,好比已闻龙吟,却未见龙形,实在是遗憾。在下腆颜冒昧,只求一窥,不敢再有打扰之意,望老文成全。
老人家打量着他,并不说话。
祝发财赶紧窜出陪笑。老人家,我们没有恶意。您不方便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用肘拐着郑恭喜。走了啦!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一手拉着,便是要拖他走。
老人家目光巡了两人一眼,微勾起嘴角。这花没什么好见人,也没什么见不得人,你们要看的话,就进来吧!他开了门,转过身,领着两人进来。态度并未见热络,却也不冷漠。
祝发财没想到,那人竞答应了。
谢谢老丈。郑恭喜称谢,拉起祝发财往里走。
一入庭院,淡幽的花香环绕。那味道,清而不冽,香而不腻,说不出的畅人胸怀。祝发财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放眼望去的菊花各形各色,她认不得样子,道不出名字,却不能不放声赞叹。好美!
郑恭喜沉吟。花不落俗,人不入世。采菊东篱,不恋终南。他的话是指老者心志如陶渊明清高,而非一般假隐居为名,贪慕权贵的俗人。
吟后,他对老者施礼。若知山有雅士,就是不问名花,也该登门访见。桃花可错,人面不可过。话中称赞老者是高人雅士,比名花仙品难求。
老者笑道:小兄弟谬赞了,我不过就是个种花自娱的老头罢了。
这地方真好。祝发财并不能全然理解两人的对话,只是照实把心头的想法说出。
老者勾起唇。小姑娘,你喜欢的话,我带你们俩去我看落日的地方。
真的吗?祝发财星眸一灿。
走吧!老者见她确实有意,便径自走在两人前头。他把两人带到后面,登爬上竹梯。两人跟了上来,一到上面,登高望远,群山绕脚,落霞孤骛,景致又是大不相同。
老人回头看着他们。你们自便吧,老朽还有画作未完,就不陪你们了。想走的话,到屋内和我说上一声,就可以了。
喔。没想到老者这样随性不羁,祝发财愣了下,回神后,赶紧称谢。谢谢。奉上手里的花糕。这么打扰您,我心里过意不去。这盒花糕,不是什么好礼,就是一番心意,您把它收了吧。
山中无岁月。老朽许久不过节,这就不收了。他推开花糕。既是心意,老朽心中收下就可,你们两兄妹,自己留着。
兄妹?!视发财眉头一抽。
难道你们是夫妻?老者略微质疑。
不是。郑恭喜和祝发财同声否认。
祝发财扯了抹笑。我只是在想,老大怎么这样厉害,一眼就瞧出我们是兄妹。
老者一笑。你们长得像啊!
是啊,是啊!祝发财陪笑。大家都这么说。
听祝发财这么说,郑恭喜逸出笑颜,把一手搭在祝发财肩上。老人家款待的盛情,我们兄妹在此谢过。压着祝发财弯腰道谢。
不用谢,你们自便吧。老人家转身离开。
待他走远,祝发财敲敲郑恭喜搭上来的手。喂。她皱起眉,加强了语气。'大哥',手该放下了吧!
妹子,郑恭喜深深地唤她。别这么见外嘛。
什么见外?你本来就是外人,好不好?祝发财抖开他,侧身瞠眸紧紧地锁着他。我怎么可能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