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想这几日自个儿气疯了似的行事乱无章法,冷不防噗嗤笑出声。
曾几何时这么激动过,任由情绪摆布来着?自小商家教育口须带蜜、腹必怀剑,利人损己者不为,损人利己者为之……早惯于表里不一,偏就让这人给激得把这些教条忘个精光。
是他火候不够还是孔致虚怪得离谱,任谁都不免被气个半死不活?
「完了完了,还染上容楮的疯人病!」孔致虚抱着头大叫,原地绕圈急得不得了。「这可怎么办?虽然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可疯就是疯、有病就是有病,啊啊,找个大夫看看比较好,我——」
文商儒想收笑,偏身边人着急的模样像在唱大戏,让他久久无法收敛。「你真是个怪人。」
「咦?你认识我爹啊?」
「你爹?」
「我爹在江湖上人称怪侠,是个怪人。」
看来他的儿子也如出一辙。「你可以继承他的衣钵。」
「我可不想,名号要靠自己闯出来才算数。」靠祖上积德能有什么丰功伟业可说嘴的,哼哼,他孔致虚不屑为之。
「你啊你——」
「好端端一个姑娘家作这种打扮多可惜啊——」
两人才刚注意到四周,就见三名锦衣玉袍的男子朝他们走来,后头跟着数名随扈甲乙丙丁等等等将他们围在市集中央,往街边逼。
「姑娘,跟爷们去玩玩如何?」其中一人嘻笑着,淫邪之意尽露于外。
「看吧看吧,不是我爱胡说八道,你就是这副德性才那么容易惹上麻烦。」
最大的麻烦莫过于你。文商儒不悦的眼神落在道风凉的人身上。
「诸位看错了,在下是男——」
「男的也不差啊,美人就是美人,是男是女,爷们都喜欢。美人,让爷们疼疼你好不?」
「在下并不是——」
「江兄。」一银袍男子站了出来阻止。「如此粗鄙之语不宜出口。」
「想在心里就可以吗?」啧,衣冠禽兽!孔致虚哼出不屑。
「这位小兄弟何必这么生气。」银袍男子上前抱笔。「看两位面生,想必初来太原吧。」
「是的。」文商儒抢在孔致虚出声前回礼,又立刻被孔致虚一个步子越过挡在俊头。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逢,无缘对面不相识。这位兄弟,在下见你面如冠玉,乃将才之相,想结交为友,不知——」
「哇啊!只不过是把轻薄的话换个文诌诌的说法,说到底还是存心轻薄嘛!」去,这就叫知书达礼啊!还好他没念多少书,学这令人作恶的学问不如大字不识一个,作个旁人眼中的粗人。
「别惹事。」文商儒陪笑的脸很难看。
「不是我想惹事,你看看那票人等脸上露出多少淫亵的念头啊。」扳回脸朝来者,孔致虚撂话:「想用你们的脏手染指他,还得问问我同不同意哩!」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家爷讲话!」随扈仗势跳出来,为自己银袍主子抱不平:「你知不知道我家爷是什么人,哼哼,说出来吓死你!我家爷乃是银剑山庄少庄主,未来的当家,在武林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你睁大眼睛看看,像你这等小辈竟敢在我家爷面前叫嚣,你是不哇啊——」被人大脚一踹,随扈甲惨叫—声,人往旁边飞去。
孔致虚收回脚,揉揉可怜兮兮的耳朵。「很吵耶你。」
「放肆!」银剑山庄少庄主终于忍不住动气大喝:「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是存心想跟我银剑山庄作对吗?」
「淫贱山庄?」这是什么怪名字。俊脸向后微抬:「商儒,这个淫啊贱的,是那个淫贱对吧?」
「什么?」文商儒俯视身边人,不解。
「我不识字,那淫贱是不是淫贱不能移的『淫贱』啊?」
文商儒顿了下,会意过来,忍不住抿起笑纹。「我想是银子的『银』、刀剑的『剑』,银剑山庄的名气连我这普通商人都听过。」这位要闯荡江湖的仁兄竟然不知道?
「我连听都没听过,一定是名气不够响亮。」孔致虚坚持不是自己孤陋寡闻。「而且我觉得淫贱不能移的『淫贱』比较适合这票人等耶。」
「正确一点的说法是『贫』贱不能移。」天爷,这人事到临头还这么耍宝。
「为什么贫贱不能移?我偏要说淫贱不能移不行吗?」
「古人的话——」
「古人就是死掉的人吧?那死人说的话算数吗?而且贫就是穷,贱也是穷,同样的话讲两遍就没意义了嘛。淫是淫,与贱字不同义,所以说淫贱不能移比贫贱不能移还要好对不对?」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嗯……」文商儒陷入沉思。
被冷落的一干人气得跳脚。
「这位小兄弟说话要有分寸,你欺我山庄家仆已是过份,现下竟敢污篾我银剑山庄的名号。」银袍男子抽出长剑,剑尖指向孔致虚。「报上名来,我银崇今天非要给你教训,要不事情传出江湖,我银剑山庄颜面何在!」
孔致虚瞠大眼睛,不敢相信啊。「哇!住在淫贱山庄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还叫淫虫!」
银崇险些气岔内息,什么翩翩君子风骨荡然无存。「报上名来!死在我剑下,也不枉你来人世一遭。」
「谁会那么倒霉死在你剑下啊,真让你那把剑捅死我也没脸见爹娘。」他以为他谁啊。「我叫孔致虚,不淫不贱也不是淫虫,是个正派好青年,立志闯荡江湖扬名立万光耀门楣。你放心,将来如果我有个山庄绝对不会抢你家的名来用,太难听了。」叫个雄壮山庄还是威武山庄都比这来得好听。
「不知死活的小辈!给我上!」银崇身后的人禁不住激,先喊出声。
「是!」应和声落,数道剑影刀光立起,攻向孔致虚两人。
文商儒曾几何时见过这阵仗,当场吓得愣住,若不是孔致虚眼尖手快拦人闪过,只怕此刻他身上早给开了洞。
「你真的得练练身手才行。」连躲都不会躲,太糟糕了。「不必像我这样一个人可敌百万雄师,至少也要能逃命。」说话间,啊啊两声惨叫在脚下响起,并非来自于势弱的两人。
「改明儿起我教你一些基本功如何?」孔致虚趁空说。
「敬谢不敏。我不像你那么会闯祸。」
何其无辜啊他。「是他们无端生事的,我可连坏事都没做。」
啊啊……又有两人飞撞入墙三分当了壁饰。
「说到底还不是你爱出来抛头露面、招蜂引蝶,蜂啊蝶的招几只就罢,连虫都招来了。」大雁俯身闪过刀光,反脚一踢,刀锋被他压箝于地,执刀者也给踹到半尺远。「所以说貌美多灾嘛。」
「相貌天生,能怪谁?」文商儒注意到他的身手跟为人不同,非常卓越,但是——「你就不能专心打吗?」
「这种三脚猫功夫连我家护院都打不赢,更何况是我这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淫贱山庄的人都这么蹩脚吗?「绕回方才所说,其实你应该庆幸遇上我,要不然今天就难看。」
「我有自救之法。」说到底,如果不是他多话,事情不会糟成这样,
无奈孔致虚根本不理他说了什么,迳说自己的:「所以你应该对我好一点。我说的好一点不是要你天天笑睑迎人哦!可以的话我是不希望你太常笑的。你笑起来太好看,把我迷得七荤八秦。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你别臭着睑瞪我——像现在这样就行了。」瞧,他一点都不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