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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宁微怔,眼中升起一抹恍然大悟。

  也不能怪朱长乐误会,他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她师父非是男儿身,才会讲出“男女有别”这样的话。

  “还有一件事,我闷在心里好久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跟你说一下。”他索性一古脑的把肚子里的疑惑全数掏出。

  “什么事?”她紧张地问。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帮着呼颜克。就算他对你不错,但也是因为他对海前辈有野心,才要讨好你。宁妹妹,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以眼神向她探询,海宁只是膛目以对,让他备感挫折。

  “就是那个……相思呀,深情呀……这些如果是发生在一男一女身上,我都可以接受,可如果是两个男人……”说着,他把眼光往远处的海潮、呼颜克及夏川明看去,吞咽了一下口水,“或老是三个男人……总之,你不会觉得不正常吗?”

  她张了张嘴,仍是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宁妹妹,我觉得我们最好早点带海前辈离开这里,免得他们越陷越深。”他严肃地朝她点头道。

  海宁再也忍俊不住地噗哧一笑,让朱长乐表情错愕,“我说了什么笑话吗?”



  “没!”她摇头,碍于姑姑师父与朱长乐父亲辽东王曾有过的婚约,她不方便说出真相,无法告诉他,他错得有多离谱了。

  “宁妹妹,你是不是在逃避呀,还是你……可以接受那种事,所以……”

  “你不要胡思乱想。”她再次摇头,但朱长乐显然仍对那件事感到在意,这让她心生警觉。

  要是让朱长乐知道她师父是女儿身,而且还是他父亲辽宁王的前任未婚妻,会有什么后果?

  想到这里,另一件事同时撞至心头,那是她一直逃避着不想去弄清楚的——师父果真如呼颜克说的,是她的亲生母亲吗?

  每次与师父独处时,她都想开口,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海宁……”

  “我现在心情好乱,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她闷闷地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有些事不管如何逃,还是会逼至眼前要人一定得面对。海宁明白这个道理,心情越发地纠结。

  “海宁!”朱长乐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恼她,只能瞪着她跑开的背影懊恼不已。

  第七章

  晚饭之后,海宁独自待在房中,心绪就像吊水楼瀑布附近的急湍奔流不息。不知想了多久,她下定决心走出房门,往海潮住的四楼寝室而去。但敲了房门老半天,就是没听见回答。

  忽然,一阵箫声传来,曲调凄迷,似有无限缠绵。她听出是海潮所吹,便循着箫音往源头找去。

  走到五楼,推门人内,果然看见海潮坐在厨前,对着凄迷的夜色吹箫。

  那箫声,有着追忆往事不得的悲戚,也有面对前程的彷徨,让海宁想起李后主的词,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尽是旧欢难舍的愁绪。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她和着箫音吟唱,待箫声停歇,海潮放下玉箫,优美的侧脸转了过来,海宁才发现师父莹洁如玉的脸容淌满泪水,不由得惊呼出声:“师父……”

  “我没事。”她以手抹去眼泪,对爱女绽露慈柔的笑意。

  “您这是何苦呢?”海宁上前,用衣袖替她拭去残留的泪渍。眼前这幕,令她想起还在奉天家押时,好几次看到师父对着夜色吹箫,脸上淌满泪水,眼中写满相思的凄苦模样。每一次总是教她又心疼又无助;心疼的是师父脸上的孤寂悲伤,无助的是她无从为她排解,让她绽现欢颜,就像此刻的心情。

  “您又不是李后主,哪里会有亡国之恨,没必要放不下已成烟的往事呀。”她埋怨道。

  海潮摇头,“你不懂。”

  “我懂的,师父,我……”她咬了咬唇,想说自己也喜欢过古振塘,明白那种爱不得却爱了,想放又放不下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比起海潮与风扬的刻骨铭心自是难以相比,尤其风扬才过世没多久,失去爱侣的伤怀岂是另一份情意可以在短期间平抚的?不像她,单恋的伤痕终将随着另一份喜欢而痊愈。

  另一份喜欢?她怔了一下,难道她……

  “师父烹了茶,夜里气温寒凉,喝一杯祛祛寒吧。”海潮没有打扰海宁的思绪,径自拿起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倒出热腾腾的茶液,递了一杯过去。

  “谢谢师父。”海宁脸上闪过一抹羞惭,鼓当是她安慰、服侍师父的,反倒让师父照料她。

  好像从小就是如此,师父总是能先她一步洞悉她的需要,默默的为她打点一切。这番体贴,不正像为人母者对女儿的无微不至照顾?

  “阿丽呢?这时候,她不是应该服侍你就寝了吗?”海潮招呼海宁在铺有软垫的屏榻上人座,微笑地问。

  “我吃饱饭后,就打发阿丽去休息了。她跟香香很有得聊,正好可以做伴。”香香是呼颜克安排于在水一方楼,服侍海潮的少女。

  “喔。”海潮应了声,捧着茶杯,眼神若有所思的望来。“今晚你话不多,吃的饭也少。有什么心事吗?”

  “师父,我……”她话未出口,声音已哽咽了起来,海潮关心地放下茶杯,握住她的手。

  “跟朱长乐吵架了吗?我听阿丽说,你对朱长乐有些不谅解,不高兴他讲笑话逗女孩子。朱长乐后来有追了过去,却是一脸沮丧地回来。又给他钉子碰了吗?”

  “没的事。”她偎进那具温暖,像座避风港般的怀抱,孩子气地撒娇,“他当师父是男子之身,将呼颜伯伯及夏师伯对您的爱慕之意,当成是违背世俗的断袖之情,直要我带您离开,免得您们三位长辈越陷越深。我笑得快内伤了,但想到他是辽东王的儿子,便没敢点破。”

  海潮听后,默然无语,海宁从她怀中抬起头,一双晶莹的眼眸蒙上一层雾气。

  “师父。”她喊了声。

  “什么事?”她慈祥地问。

  “您对呼颜伯伯的追求,或是夏师伯的默默守候,一点都不动心吗?”

  “宁儿……”她苦笑,见她一脸认真模样,显然不得到答案不罢休,只好勉为其难地回答:“如果你到了师父这个年纪,历经了红尘间的爱与恨,年少时的热情早被逝水般的岁月淘尽,虽无法说完全的心如止水,但男女间的情爱已不再是心中的执着……”

  “师父还是没有回答我的话。”她可不会轻易被那段听不太懂又模棱两可的话给打发。

  海潮唇畔的苦涩更深,“你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吗?”

  “师父,我们师徒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她意有所指地道,看得海潮一阵心凉,但又不确定她指的是什么。

  “您是不是忘不了风师伯?虽然他造成您这生活在痛苦、追悔中…”

  “不,宁儿。”她不愿女儿如此误会。“虽说我与他无法厮守,虽然我也有对景难排、往事只堪哀的时候,当然,我也不否认独自一个人时,往往陷进无法自拔的相思痛楚中,但心里再怎么难过,只要想起他对我的好,都会变甜,再多的苦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师父……”那是什么样的一份情感呀,竟让绮年玉貌的师父在忍受相思之苦时,还觉得甜?海宁无法全然了解,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轻喟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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