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次的灾难总让下人们抱怨连连,可大夥儿又不好向身子弱的古云娘抱怨,只得纷纷转向王爷陈情,好在王爷天生严肃的冷面孔能制住她们母女俩,只稍板起脸冷眼睇看两人,她们便噤若寒蝉,知晓他已濒临忍耐底限,当下包袱一收,逃难似的飞奔回扬州,直到隔年再厚著脸皮来作威作福。
「那你就快让看门狗走开,别挡了我们母女俩的路!」占玉凤鄙夷斥骂。
看门狗?两名忠心职守的侍卫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从来就没被这般辱骂过。
银杏赶忙使眼色要他们放两人进去,侍卫们这才脸色难看的退开。
「哼!这还差不多!」拉著女儿,古玉凤得意洋洋、大摇大摆进府去也。
「那些话别放心上,别理她们就是了。」银杏温和安抚年轻侍卫,想来他们定是新调来的卫兵,否则怎会不识在奴仆、侍卫中噁名昭彰的两号人物。
「不会的!咱们主子又不是她,谁理会那些狗屁话!」侍卫们忙道,脑中却闪过前辈们流传笑话中的传奇人物,莫非那两人就是大夥口耳相传的大小八婆不成?
「不会就好。」银杏轻笑,才要跨门进府,又听身後传来急喊——
「银姨,不好了!颢哥哥受伤了……」扶著南宸颢,月芽儿眼尖瞄见银杏背影,不禁赶忙喊人。
霍然回身,见他瘸著脚一拐一拐走著,银杏又是心疼又是著急,赶紧上前扶住另一边。「怎会受伤呢?先前出门不是还好好的吗……」嘴上叨念还能指挥侍卫。「快!快去让下人们准备清水、伤药,通知王爷、夫人……」
才回府没几日的少爷受伤,这可是大事。侍卫慌忙奔进府里,急吼吼大叫:「不好了……」
* * *
端坐床榻上,眼见婢女成群,端水拿布穿梭在自己房里,南宸颢有种荒谬到极点的可笑感。
摆出这种阵仗未免太夸张了,不过一点小伤而已。
「什么一点小伤?脚都肿成这样了!」月芽儿嘴上气呼呼,手下动作却轻柔至极帮他涂抹青绿透明的清凉药膏。「不过抹上青玉膏,不出三天应该就能消肿下床行动。」对於自家的愈伤消肿良药,她可有信心得很。
听到她反驳回话,他才惊觉自己竟将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俊容不禁一片窘然。
「听说颢儿受伤了,伤得怎样?严不严重……」古云娘得讯,忧心忡仲被夫婿搀扶而来,眉眼净是焦急之色。
「阿弥陀佛,没事的,娘您别操心。」南宸颢微笑安抚,可不愿她又因太过担忧而发病。
「太好了!」见他气色均佳,似乎没啥大碍,古云娘这才松口气,捂著心口给扶到椅子上坐。刚听到宝贝儿子受伤的消息,差点没让她厥了过去。
「我就说不会有事的,瞧你吓成这样!」南啸天帮她抚顺心跳,转口问道:「怎么伤的?」以儿子那种温和平顺的性子,断不可能与人起争执而受伤,肯定有原因才是。
「没什么……」
「谁说没什么,南伯伯你就不知道……」打断受害人想粉饰太平的言辞,月芽儿越想越气,加油添醋将大街上如何被马车擦撞的过程一一道出,末了还加了句:「……他们好可噁,真是气死人了!」
「有这等事?」南啸天惊讶,京城是有不少气焰高张的宫宦使吏、皇亲国戚,更有不少鄙夷视人的大富人家,不过印象中没有她所形容的那三人模样。
「真是太过分了!」银杏听了也气愤不已。害她好好的少爷受伤,真是该死。
「就是嘛!」边点头边帮南宸颢裹上布条,最後花俏地绑了个结才大功告成,站起身宣示:「下回就别让我遇见,不然看我如何整治他们。」
瞧她义愤填膺,古云娘取笑:「芽儿,你想代夫报仇啊?」
此言一出,整房内的人全部哄堂大笑,所有人皆知她现在可是以南宸颢未婚妻自居。
「娘!您别胡说……悟心我……我立志出家修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可从没那般心思,可……可为何听那种话,心中没来由的一跳,乱了心神,甚至脸上热辣辣呢?
「那当然!」月芽儿毫不扭揑笑眯眯道,还噁劣地伸出魔掌朝尴尬涨红的俊脸摸了一记,偷他嫩豆腐吃。「颢哥哥,你害臊什么?」
轰!原本只算淡红脸色,如今已是大火燎原,烧红一片。
为、为什么就是躲不过她的突袭?南宸颢既懊恼又羞赧,难道他真逃不过她手掌心?
唉!南啸天看了不禁想叹气,他这可怜的老实头儿子怕是要被这古灵精怪的丫头给吃定了——如果她能拐得他回心转意不出家的话!
众人见状又是调侃、笑话不已,从原本担忧伤势的气氛转换成其乐也融融,正当笑闹成一团时,门外匆匆忙忙奔进一名小丫鬟,眼眶滚泪带著惧意。
「夫、夫人,赵……赵夫人又来了……正在大厅……闹脾气……」
「赵夫人?」古云娘微愣。
「哎呀,糟了!」银杏忽地击额惊叫:「瞧我多糊涂,怎将这事儿给忘了?」
「到底啥事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夫人,大小姐来啦!这会儿忙著少爷的事,倒忘了告诉你。」实在不愿提起这事,可不说不行啊!
「大姐……她来了吗?」古云娘神色一黯,下人们的抱怨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碍於亲人情分,总不好向大姊说些什么,每每总让夫婿难做人。
南啸天何尝不知她心事,安抚地拍拍柔荑,轻声道:「走!迎接贵客去。」
愿意腾出时间去接见不重要的人是有原因的,因为深知泼辣的古玉凤向来喜欢在府里耍尽威风,只有在面对他时才乖得像只老鼠,连吭也不敢吭一声,其实若不是怕云娘难堪,他早将那泼妇扫地出门。
「嗯!」无奈叹气,也只有如此了。
目送两人出房门,银杏才要跟上去,却又被叫住——
「银姨,赵夫人是谁啊?」月芽儿很是好奇,怎地人都还没见著就让大夥儿愁成这样?
「夫人同父异母的姊姊。」心不在焉回答。
咦?娘有姊妹啊?南宸颢第一次得知自己竟然有还个姨娘。
「很惹人厌吗?」看大家表情好像如此。
「麻烦的人!」银杏苦笑,摆摆手表明没空与她闲扯,拉起裙摆步出房门。
没多久,丫鬟们收拾好物品也纷纷离去,不一会儿房内就只剩下月芽儿与南宸颢两人单独相处。
「颢哥哥……」噙著笑脸讨好。
「你、你别过来……」看她想爬上床亲近,南宸颢慌了,结结巴巴制止。「站、站那儿……说话就……就行了……别引人误会……」
闻言,她果真不动,可甜美小脸忽然一皱,眼眶儿滚泪泛红丝。「呜……颢哥哥,你是不是怪我害你受伤……」
没料到向来笑盈盈的她竟然说哭就哭,这下可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你别哭啊!我没怪你……算、算我求你,别哭了……」从来没哄姑娘家的经验,急得他搔头抓耳,脑海里翻遍所有佛经,就没一篇教怎么哄人。
「呜……颢哥哥,我就知道……」飞身扑去,异常准确落入他怀里并且抱得死紧。「……你人最好了,肯定不会怪我……呜……」
南宸颢霎时僵硬如石。
她竟然这么亲密抱住他……阿弥陀佛!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