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认知里,幼儿园园长该是个有点年纪,然后较具威严的老女人,而不是像他这样,像个……小白脸似的大男人。
太诡异了。
“可以这么说。”谭恪亚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她特地挑出来的青椒,心里着实觉得可惜,忍不住为她上了一堂营养课,“幼堇,你不知道青椒里含有大量的β胡萝卜素和维生素C吗?β胡萝卜素可转换成维生素A,对视力有很大的帮助,维生素C则有助于血管扩张和增强修补损伤组织的能力,更可以去斑美白,对女孩子而言,都是很重要的营养成分。”
“啊?”岳幼堇让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大脑有点运转不良。她最怕这种营养啦、生物啦、科学之类的东西,单单听到那些名词,她就一个头N个大,不然她也不必选择不用大脑的体育系,“嘿、嘿嘿……”除了干笑,她还是只能干笑,不然还能怎么办咧?
“呃,不好意思,我习惯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这是在幼儿园里养成的习惯,他几乎不用思索便将它应用在日常生活里,戒都戒不掉;看她略显呆愣的模样,让他有丝懊恼。
“那没关系啦!”率性地挥挥手,她不会把这等小事看得太严重,“名字本来就是取来让人叫的,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一副适应不良的样子?
切了块猪排放进嘴里,岳幼堇吃得津津有味,完全不顾形象地边吃边讲话:“偶忍样(我怎样)?”
“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要讲话。”谭恪亚再度忍不住犯了职业病。
岳幼堇停下进食的动作,把口里的菜肴挤到左边,手指随意抹了抹嘴角。“你这个人规矩怎么那么多?”实在是够烦的。
“我是担心你噎着了。”沮丧地撑起好看的眉,谭恪亚显得有点哀怨。
“呸呸呸,你别诅咒我。”睐了他一眼,岳幼堇继续大啖起来。
“唉……”伸出手,谭恪亚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停顿半晌后,终究忍了下来。
他的条件还算不错,长得应该也还可以,可是每回相亲都注定败北。
其实他知道原因。现在的女人似乎都不太喜欢小孩……呃,这么说好象也不太对,应该是说她们不太喜欢别人的小孩;偶尔跟孩子们玩玩、逗逗他们可以,但要她们长期跟活泼好动的小孩子为伍,十个有九个不都愿意。
虽然他可以选择园里的老师成为伴侣,但人类的感情过于复杂,他不想因为情感的牵扯而失去园里任何一位优秀的老师,所以他从不追求自己园里的女老师。
当然,除了他的职业背景,最大的问题出自于他的“敬业”。幼儿园时期的孩子们,活动力特别旺盛,动静之间,经常会忘记老师们常常提醒过的各项规定。身为园长,只要孩子们稍有不注意的地方,他便会好声好气地提醒,久而久之,就成了要不得的习惯。
除了在园内的时间外,他在平时的生活中也经常如此,所以没有女人受得了他的嗦,说得更白话一点,新生代称之为“龟毛”,因此之前的相亲没一次成功。
看着那堆像小山一般的青椒,谭恪亚有点坐立难安。他实在很想劝岳幼堇吃掉那堆有营养的青椒,又担心她嫌弃自己太过唠叨,因为他觉得岳幼堇是个蛮特别的女人,而他并不觉得讨厌。
每回相亲遇到的女人,虽然大部分的礼仪都还算合格,但却显得做作不自然。吃多了怕胖、难吃也不敢说,讲一句话拐十八个弯,害得他猜半天才能猜得出对方的意思。
但岳幼堇不同。虽然她看起来有点……呃,粗枝大叶,餐桌礼仪也称不上及格,挑食更是个致命伤,但她的率直着实吸引着他,至少她会坦白地对他说:你这个人规矩怎么那么多?而不是像其它女人,当面讲的都是客套话,之后却在背后伤人。
他不想放弃这个坦白又率直,笑起来很阳光的女人。
如果是她,一定不会拒绝跟孩子们亲近——说不出为什么,他就是深信不疑。
“哎呀,老人家的膀胱就是不好,没坐两下就直跑厕所。”冯茵茵和介绍人自洗手间里出来,大老远就扯开嗓门喳喳呼呼。
“谁教你喝那么多咖啡?”以狂风之姿扫光眼前的猪排饭,岳幼堇的餐盘看来颇为狼狈,残留点点饭粒不说,最醒目的还是那堆青椒。“咖啡利尿,而且会让人亢奋,晚上睡不着可别赖我陪你聊天。”
“你这丫头,用餐的时候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冯茵茵大咧咧地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差点没将她拍进满是青椒的餐盘里,“不好意思啊,谭先生,我们幼堇就是粗鲁了点,她没啥恶意的。”
“唉,有人这么损自己的女儿吗?”岳幼堇不满地揉着后脑,不忘跟母亲来番唇枪舌战,“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啊?”
“你给我闭嘴啦!”冯茵茵拧了下她的手臂,扯着尴尬的笑脸对上谭恪亚,“她就是这个样,谭先生可千万别介意。”
冯茵茵对谭恪亚满意极了,斯斯文文带有浓浓的书卷气,又是一个幼儿园的园长。在这个不景气的时代,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赚了,经济上绝对不会有问题;幼堇要是真能嫁给条件这么优秀的男人,她一定每天三炷香感谢神明。
不过看起来似乎困难重重。如果她是男人,除非瞎了眼,不然怎么可能娶幼堇这种粗鲁又没大脑的女人回家当老婆?带出去多没面子啊!哎——
“很痛耶!”岳幼堇完全不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她搓着手臂,含怨地瞪了冯茵茵一眼,“肯定要淤青了啦!”
“不会,伯母别放在心上。”向冯茵茵浅浅一笑,他指了指餐盘里的“青椒山”,“把青椒吃了,我说过它会增强修补损伤组织的功能,多吃一点儿,或许就不会淤青了。”
“油——”岳幼堇嫌恶地撇撇嘴,“才不要,那么丑的东西肯定很难吃!”她早有既定印象,不肯妥协。
“不难吃,事实上它挺好吃的呢。”夹起她盘里的一片青椒,他还做示范动作——吃给她看,“你看,好吃又营养,我不会骗人的。”
“是——吗——”岳幼堇的尾音拖得老长,满脸狐疑的神色,“才怪!你是幼儿园园长耶,谁不晓得幼儿园的老师最会演戏了,否则怎能将那些小鬼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说的是实话。”谭恪亚并不放弃,仍旧企图说服她,“不然你试吃一块好不好?一块就好。”上帝保佑,希望她会喜欢青椒微呛的气味。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她不耐烦地拧起眉,“我就是不想吃怎么样?你咬我啊!”
“呃……”谭恪亚被她这么一抢白,刹那间有丝怔然,缓缓放下筷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逼你,只是以为这样对你会有帮助;既然你不想吃……就别吃了吧。”
岳幼堇虽然不拘小节,但并不代表她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事实上,她的心比豆腐还软,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那一种。
如果现在谭恪亚硬逼着她吃青椒,以她冲动的性格,绝对会跟他狠狠杠上,非斗个你死我活不可;可偏偏这个谭恪亚却露出那种“我见犹怜”的委屈神态,她的软心肠又无可救药地瘫痪了,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咄咄逼人,令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堪。
“喂,你是男人,可不可以别露出那种便秘脸?”秀眉拧了十八个结,拿起筷子的手沉重万分,“就一块喔!”
“嗯?”谭恪亚没想到她会改变心意,见她慢慢地夹起一块盘里最小的青椒,他温柔地笑了,“如果喜欢,不妨多吃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