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水珠滴上他的手臂,他微楞地瞪着她满布泪痕的小脸,感觉自己心疼得快要死掉。「小眉……」
她一直这么坚强,即使被后母责骂、鞭打,他都不曾见她掉过任何一滴眼泪;如今为了她早已不再称之为「爸爸」的男人涉嫌犯罪,她竟控制不住地泪眼婆娑──其实她以前都只是在逞强吧?!
不肯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在乎的一面,对任何人事物全都保持自认为安全的距离,这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武,却很难不教人心疼。
「陶陶,那不是真的!」这个社会不是经常有些子虚乌有的怪事发生吗?郎京生这一件,应该也只是别人乱传的而已,至少她很努力地这样说服自己。「是我眼花了对不对?你说话啊!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唔!」
不想看她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不想让她的情绪继续失控下去,陶之毓用力地将她搂进怀里,利用绝对的热情企图融化她所有负面的思绪,直到她的眼里、心里全满布自己的身影,再容不下其他──
「相信我,我会想办法找出事情的真相,不会让郎伯伯含冤莫白。」
还好陶之毓的工作原本就和法律单位有密切的关联,因此他有太多私人的管道,可以找到信任的人去调查郎京生的恶意跳票事件。
而那件事也很快就有了回应,这让他大大地松了口气;至少,他可以让郎月眉稍微放宽心,不再每天郁闷消沉,让他看了也跟着难受。
「法院有通知,明天就传郎伯伯到庭说明。」将一个厚重的牛皮纸袋放到桌上,陶之毓安静地选择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才将准备奸的发语辞照本宣科地宣读一遍。
郎月眉震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几分。「这么快?」
这是不是表示「他」往后的日子得在公家的牢笼里度过?那种滋味势必比当初她被养在家里的感觉更不好受吧?!
虽然以前她感觉自己被豢养,但至少她拥有最基本的人权自由,外出、言论、行为全没有被限制,受限的只是一点都不快乐的心灵而已。
但公家的牢笼就不同了,据说他们有规定的劳动时间、得照表操课,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很少,更遑论拥有私人的空间;一向呼风唤雨惯了的他,受得了吗?
「嗯。」叹了口气,他实在不喜欢她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连他都感觉自己快被凝重沉闷的氛围给淹死了。「我有事得去你家找郎伯伯谈谈,你要不要跟我回去一赵?」
郎月眉轻颤了一下,久久才麻木地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想见他。」
「是不想见,还是不敢见?」陶之毓不想再看她如此自我逃避,索性残忍地挑开她不敢触碰的伤口,逼她面对早晚得面对的亲子问题。
茫然地抬头望向他,她显然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你不是不爱他,你只是埋怨他没多注意你一点,不是吗?」既然她装傻,那么他就将话更挑明地讲开来。「别急着反驳我;前几天看到新闻时的反应,那就是你最直接的情感发泄,别再说些自欺欺人的谎言来欺骗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你自己。」
郎月眉眼瞳里冒出被戳破的狼狈,她不假思索地出言反击。「你凭什么用那种自以为很了解我的语气来剖析我?是什么理由让你那么自以为是?」
陶之毓对她尖锐的攻势并不以为意,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瞧出她伪装的坚强和潜在的脆弱,更对她怜惜几分。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想很多事不用说出口,我们都能明白对方的感受。」浅浅地叹了口气,他企图用最柔性的诉求来软化她的防备心。
他太明白是那种长期压抑下的痛苦和不快乐,才会造就她如此尖锐的个性,不过都还在他可以理解和接受的范围之内。
「笑话!」不屑地冷哼了声,她扬起全身的芒刺,只因这个男人知道她太多心里的秘密,而那让她觉得难堪。「什么叫做在一起?那是正好你有需要,而我也觉得挺享受的,说穿了不过是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少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后~~这种说法就不是陶之毓可以忍受的范围了!
她干么把两人在一起的浪漫经验,形容得好象街头随便搭讪就可以上床交媾的狗男女……呃,速食男女,这教他情何以堪?!
「我不喜欢你这样钻牛角尖的情绪表达方式。」在这种敏感时刻,最好至少有一个保持冷静的人,这样才不致让双方情绪失控到大打出手,却毫无任何实质上的建树。
「我从来没有叫你喜欢我!」她赌气道,气鼓了两边腮帮子。
人的忍耐有绝对的限度!握紧双拳的陶之毓,正因为她毫不留情地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而感觉到自己快发火了,却不得不苦苦压抑自己的情绪。
「难道你认为我对你的喜欢不过是一个错误?」那他这二十年来的思念算什么?难道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很抱歉,那不是我能为你作的认定。」故意忽略心头泛起的甜蜜感,她的心情很乱,乱得没办法再谈情说爱,反而尽情地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在她认为他不会有任何反弹的情况之下。
「那你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从来没有叫你喜欢我」?这么尖锐的反弹,就算是圣人也受不了。
「我哪有什么意思?」她自知理亏,心虚地别开头去。
「如果没有,就别说那种容易伤人的话,那对你没有好处!」忍不住的,他以严厉的口吻说了她一句。
而这,引起她的强烈反弹。「你不要以为你喜欢我,就可以随便对我说教!」
「我没有任何说教的意思。」他快受不了她的无理取闹了。
她也受不了了,她受不了他以如此严厉的口吻数落她。「要不然你是什么意思?」
深吸口气,陶之毓决定先去找郎京生谈正事,也好让两人有个冷静的空间,免得情势持续变糟,那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他不发一语地拿起牛皮纸袋往门外走去,留下郎月眉一人在原地怔忡、烦闷、自我厌恶,直至郁闷将她吞噬!
郎京生没料到小时候居住在隔壁、陶家的儿子长大之后会来找他。
「我跟公司里的财务经理讨论过金钱的流向,可是公司里所有的支出都有证明和单据,并没有太特别的部分。」原本历经沧桑的他并不想再见任何人,但这个年轻人表示自己有办法找到为他脱罪的证据,他才半信半疑地见了他。
「这样啊。」环顾四周,陶之毓并没有发现柳荷醇的身影。「陶伯母呢?她不在吗?」他佯装不经意地问起。
「哎,别提了。」挥了挥手,郎京生总算看清那女人的本性。「自从财务出现问题之后,那女人跟我大吵了一架,趁我不在的当口,把家里一些值钱的家当全搬走了,我这回可真是栽在她手里了!」
看来的确如此,因为偌大的郎宅,如今只见他一个僵傧老人的身影,连个佣人或家仆都不见踪影,不难想象人类的现实。
「郎伯伯,这里所有的佣人都遗散了吗?」他再问,逐渐切入重点。
郎京生重重地叹了口气。「人情冷暖吶!以前大家对我是必恭必敬,一旦发现事情发展超出他们的想象,一个逃得比一个还快,哪还有人愿意留下来陪我这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