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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蒹葭看了一眼成婚年馀,却陌生得紧的挂名夫婿,捻亮烛火,继续伏案研究汉代绘制的古扬州地图。

  奚裕生举起右脚欲跨进门槛,入眼的一个又一个陶俑,在他的模糊醉眼中好象忽大忽小变化着,他打个颤缩回脚,不能控制地连打几个酒嗝后以抽掩嘴,担心沾染死人晦气,酒些微醒了。

  他加大音量,将内心的胆怯加罪于她--「你有没听见我说的话?我--啊!别……别过来!别靠近我!」

  奚裕生脸色刷白、神情恐慌地连退几步,慌张挥动着双手,意图吓阻突然从锈床上跳下的金丝犬;酣睡中被吵醒的金丝犬,顶着一身紊乱的毛发,看起来确实心情不佳,它弓身龇牙低狺。



  「呼嗤呼嗤!」埋首于图册中的司马蒹葭舍不得抬头,轻声叱喝。

  她食指往床上一指,金丝犬发出类似不满嘀咕的呼嗤呼嗤声,跳上床去趴下,两颗黑不溜丢的铜铃眼警戒地盯住奚裕生。

  奚裕生背脊冒出冷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绝不能因为惧怕狗儿就做出落荒而逃这等有损颜面的行径;他神情尴尬,进退两难,呆立半晌,恼羞成怒说:「我跟你说过几次了,家里不准养狗,我要你明日就丢了它!」

  司马蒹葭动作一滞,放下笔,随手挥开落在颊畔的发丝,白皙的玉肤上留下一道墨痕,夜晚时反常晶亮的细眸直视奚裕生,不自觉流露稚气地对他摇头。

  「你不听话,我就休了你!」

  「好。」



  司马蒹葭干脆的答应令奚裕生顿时哑然,随即郁火猛爆出来:「别以为我不敢!我我现下立刻就写休书去!」

  相对于暴跳如雷的奚裕生,司马蒹葭夹着一丝困惑的眨眼,递上搁在桌上的纸笔--「你你你可恶至极!仗着我爹疼你,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奚裕生反应更加激烈,「明知我爹绝不会允许我休了你,故意这般羞辱我!」

  司马蒹葭考虑片刻--「既然奚伯父不会允许,你就别再提了。」

  她答应过死去的爹,凡事听从奚伯父安排,不可杵逆,想到这儿,司马蒹葭不由有些心虚。奚伯父没明说,但她知道他并不赞成她不时出门做的……事,她却佯装不知,任性地我行我素。

  爹跟奚伯父是自小认识的同村好友,奚伯父年轻时就离乡,辗转经商,最后在扬州落户生根。

  奚伯父是个温和的长者,待她有如亲生子女;只是她性子闭锁别扭,无法短时间内与人熟悉,始终保持生疏的客气。他身体尚硬朗时,对她的生活起居关照得无微不至,这一年来,却时常卧病。

  「总有一天,我会休了你!」葵裕生愤愤地甩手。

  「只要奚伯父在的一天就不行。」司马袅葭很认真。

  「你……你别以为你能靠我爹多久,他总有一天会--」

  「你诅咒奚伯父?!」司马蒹葭谴责的睁眼。

  「你胡说!你胡乱编派我是非,我我绝不饶你!」奚裕生激动发抖,恐于自己又要说出什么不经大脑的话,让她抓着把柄,气急败坏拂袖而去。

  今晚可真热闹。

  这回又是谁?

  八成是奚裕生去而复返。还有事要说吗?

  司马蒹葭感觉到屋内气流的变化,略微无奈地嘟嘴吁气,无意抬头一探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她保持原姿势,继续描绘地图。

  冯邢琰不惯被忽视,两道剑眉不悦聚拢,屈指叩敲敞开的门板,惊动床上睡觉的狗儿;司马蒹葭无法继续忽视,赶在金丝犬跳下床前安抚:「没事。」一连两次被打断睡眠,够它受的了。

  金丝犬勉强停住,竖起的双耳戒备着--司马蒹葭赞许地对它一笑,旋即敛去笑容抬头;不喜又受打扰,她微眯的双眸显露情绪,直朝罪魁祸首望去,意料之外的男子三人。

  是迄苏阿尔达家的「贵客」?

  她一眼认出那对几乎占满门框、有若孪生子的卷发黑肤昆仑奴。近距离之下,两人抱胸耸立有若两座魁巍巨塔,好大一双靴子!她讶然吐舌,好奇的双眸由下而上仔细打量,研究完左边换右边,发觉两人根本是一个样子印出来的,除了耳上金环一在左、一在右以外,完全分辨不出相异之处,喃喃暗忖:难道他们真是孪生子?思考的双眸视而不见地掠过冯邢琰。

  截然不同于一个时辰前在迄苏府邸的整齐打扮,冯邢琰蹙眉打量司马蒹葭的邋遢模样--头发散了,发簪歪斜斜垂下,鬓颊、鼻尖沾染着墨迹,两只衣袖翻折得一高一低,该穿在脚上的锦鞋一反一正落在桌旁的地面上。

  最让冯邢琰感到不寻常的是,她不仅没显出惊色询问他们的来意,甚至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注意力全放在金宝、银宝身上,明显对他们比对他有兴趣。

  他抿唇抑制胸口陌生的感觉,示意金宝、银宝二人留在原地,跨进了门,背手傲然站立,等着她开口提出问题。

  不料,她像个哑子般直瞅着他看,丝毫无意开口;他心头微愠,几时尝过这般被人轻怠的滋味?冰冷的目光愈形冷冽,想必迄苏父子已经把他需要盗墓人的消息走漏,她才敢如此拿乔。

  商场上,沉得住气者才是赢家他心中冷笑,隐忍脾气,刻意转开视线,背手踱步环视杂乱无章的室内,颇感意外地发现数目可观的陶俑,随手拿起一个陶俑端详。她倏然开口:「别碰我的东西。」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偷盗而来的吧?」他放下手中物,眼神讥讽地反刺。

  「你是谁?」他的话别有深意。

  「哦?你还不知我是谁?」一声冷嗤,怀疑意味十足。

  司马蒹葭眉心打结,对他及他的身分生出许多疑问,但既然他无意明说,她也不想再问一次。

  冯邢琰眼神锐利地端详保持沉默的她,不耐烦地再度打破沉默:「我要跟你谈一笔生意。」

  她古怪地瞧他一眼,还是没吭声。

  他不豫扬眉。

  「我要你帮我找样东西,」

  她不会找东西的,司马蒹葭皱眉回应。瞧瞧自己乱成一团的屋子,好多东西她都找不到了,怎么帮人?

  「你找错人了。」

  「除非你不是司马业的女儿。」

  他认识爹?她用心研读他的外貌,是她未曾见过的陌生长相,心中不由留神。

  谁会这样找上门?

  冯邢琰横扫没否认的司马蒹葭一眼,耐心消磨殆尽,不愿再多浪费时间等待。

  虽然他心底对迄苏力克所说,关于她近乎传奇的盗墓能力的一番话半信半疑,但是时间紧迫,只能姑且一试。不多赘言,他开门见山说:「我要你帮我盗一座墓,事成我付你五千两。」

  司马蒹葭略略睁大了眼,缓缓摇头,语气谨慎:「我不盗墓。」

  「二万两。」冯邢琰提高价码,得到的答案仍是摇头。

  「那人」负担得起任何代价,只是商人本性作祟,实在难以忍受任人漫天要价。他有限度的逐渐提高报酬「两万两。三万两。四万两……」

  司马蒹葭心底纳闷,究竟要盗什么样的墓能让他如此不惜代价?又为什幺会找上她?多的是为了金钱甘冒死险的盗墓贼,并不是非她不可。

  见司马蒹葭毫无软化迹象,最后,他只得咬牙说:「随你开价。」

  不信有钱不能使鬼推磨。

  「无价。」她表情认真地直盯他的双眼,坚定的无畏眼神清楚表明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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