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等等,我马上去拿。」
待虎儿离开後,纳福松了一口气,从枕头下拿出一条绫巾,擦拭流淌的冷汗。
从刁不害坐在榻旁,注视著她的那一刻起,她只能闭紧双眼装睡,任凭惊慌的疙瘩窜满她全身,冷汗浸湿她的衣裳。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他为何要救她,他该要恨她,而身子一向虚弱的她,竟然能在挨了那一刀後,奇迹似的活了下来。
这段时间以来,她知道他是恨她的,从他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她可以感觉到他强烈的恨意,恐怕是恨不得当场拧断她的颈子,只是他的目光又会突然放柔,甚至亲身帮她拉上被子。
不仅弄不懂他,她也弄不清自己的心思。
明明是她被他匡骗在先,按照卓济的说辞,他根本是蓄意掳她进寨子,为何他从未提起此事?
而在她杀了他唯一的至亲後,她对他反倒有股很深的愧疚感……
「绑巾来罗,福姑娘,我也帮你拿了早膳来,趁热吃吧。」门外传来虎儿的吆暍声,中断了纳福的思绪。
「麻烦你了。」她浅浅一笑。
此时,离房门口不远的柱子後头,闪出一抹身影。
透过窗缝,将屋里的状况大略瞧了一回,确定人儿吃了东西,才转身往另一边离开。
「寨主!寨主!」一名圆肚大汉,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什么事?」刁不害停下步子。
「寨主,经过一夜的商讨,大夥都觉得纳福姑娘,该为老寨主的死负上责任才行。」大汉加重了语气。
「那你说说,你们讨论出什么结果来?」
「呃……我的意思……不,大夥的意思是,福姑娘总该给个交代。」
「哼!」刁不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犀冶的黑眸散发出慑人的气势,即使身材比他壮上一倍的汉子,也害怕地缩起颈子。
「怎么?究竟你们是寨主,还是我?」他的语气陡地冷沉,气势迫人,吓得大汉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寨王饶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转述大家的意见。」三两下,将关系撇得一乾二净。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去打扰福姑娘,听清楚没?」
「是!听仔细了。」吓出一身冷汗的大汉,扛起一身肥肉,溜的飞快。
刁不害冷眼睨著他离去的方向。那人是熊飞的手下,他真以为他不知道,他三番两次派人来刺探他口风的用意吗?
好个熊飞,是该解决他的时候了。只是,思绪一转,另一件事却困扰了他——
他为何总在不自觉当中护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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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不害站在暗处,冷眼看著自纳福房里忙进忙出的虎儿。
他盯了她几天,她就忙几天,虎儿也跟著忙几天。
他正在狐疑,好端端的,她为何主动要求搬到偏僻的房间,他也没多花心思细问,直到虎儿接连几天都没来缠他,他才察觉情况有异,连忙赶来一探究竟。
她究竟在做什么?
「福姑娘,你放心,我会办妥你交代的事。」•
房里传来虎儿的声音,他走出房门,仔细检查门窗是否关奸,这才放心离开。
人才刚走,纳福旋即下了床榻,撑著虚弱的身子,来到圆桌旁,燃起烛火,握著沾了墨的毛笔,在一张白纸上,颤抖地写下几个字。
写到一半,忽然一股强烈的吐意自胸口涌了出来。「呕……」
纳福连忙捣住嘴,湿黏的腥红液体,却不断自她的指缝渗了出来,血色在晕黄烛光映照下,令人沭目惊心。
她……吐血了?
「呕……」她又乾呕了一次,呕出更多的血,点点血印染红了白纸,而她也感觉到人中附近,同样一阵湿黏……
她放下毛笔,摸了摸鼻问,两道血痕流下。
「不……」纳福惊喊一声,一个惊慌,身子往後跌去,直接摔倒在地。
她还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她还没……她在心中大喊,无力起身,只能大口地喘著气,任凭腥血在她脸上漫流,胸口传来阵阵抽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挣扎了半晌,纳福累了,虚弱地瘫躺在地上喘气,彷佛感觉到耳朵也开始流出东西……她猜,可能还是血呵。
忽地,碰一声,房门被撞开了,门外立著一抹身影,全身瘫软的纳福,早已呈现半昏迷状态。
刁不害闯进房里,黑眸来回扫视,没有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却在圆桌上发现沭目的血迹。
他走到桌旁一采究竟,惊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乍见到她的惨况,他险些吓掉了魂。
他连忙抱起她,没有多想,撕下一截衣角,小心擦拭她脸上的斑斑血痕。
不断溢流的血液,迅速染红了白色衣角。「纳福!纳福!」顾不得她的血染红了他的手,他轻拍她的面颊,希望她赶紧恢复意识。
纳福缓缓睁开双眼,那熟悉不过的眉眼,再度映入她的眼帘。「你……」
「闭嘴!我现在立刻送你下山找大夫去。」
所有的仇恨刹那间全都忘了,刁不害满脑子只剩下救活纳福的念头。
「不……用……了……」纳福含著呛喉的血水,困难地说道。她知道她快不行了,就在她为刁不害推算出所有的命盘後,她几乎耗尽所有的心力。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我要虎儿端给你喝的补汤,你喝了没?」刁不害粗声质问,激切的语气掩不住浓烈的关切。
明明前几天伤势还有相当的起色,怎么一转眼,马上恶化成这个样子。
纳福轻扯嘴角浅笑,小心藏起心口因他不经意泄露的关心,而起的汹涌情涛。「刁不害……我可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忘了吗?」
她不懂呐!他为何还愿意关心她?
更不明白,看透世情的她,却独独走不出她对他的强烈愧疚,甚至……想做些什么,好弥补她对他的伤害。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你是我的杀父仇人。」
明知道他会回答这个答案,却在亲耳听见时,她还是一阵心虚,仿佛她做了一件天理不容的恶事。
「我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恨我,还救了我?」
她不是傻子,清楚知道他为了救活她,投入多少心力与珍贵药材。
「我确实恨你,不过恨你和救你是两回事,恨一个死人,根本无关痛痒。」他含蓄地点到为止,没必要将话说的太白,徒增尴尬。
纳福脸色一白,身子微颤。「那……恐怕也由不得你……我就快死了。」
她彷佛诀别的轻笑,刁不害心口一阵冷凉,下意识抚住胸口,不明白那若有似无的隐痛,究竟是所为何来。
「你以为你真有办法逃离我?在玉还没拼回去之前,你别想离开,况且我既然能救活你一次,就能救活你第二次,你还真有本事,可以将虎儿收纳为己用,我会亲自找他算这笔帐。」他说过,一旦她惹怒他,旁人就会跟著倒楣。
他可没瞎,亲眼看到虎儿对她俯首听命的样子,倒把他这个正主子给忘的一乾二净。
他的语气似乎在怪虎儿没有好好照顾她,他一向说到做到,纳福焦心地扯住他的衣袖。「不关他的事,我已命尽……」
纳福虚弱地从胸口拿出那块麒麟玉,放在他的掌上。「这玉……还你,它合该是你的一部分。」
就在她一个无心,顺利将碎成几十块的王麒麟拼回原状後,她赫然发现刁不害所有的秘密,或许这玉真是块灵玉,原本在他身上看不到的命盘,全在玉中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