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人所难?你们要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相公去跟他已离弃的妻子朝朝暮暮,这才叫强人所难。”
“当初,你不也是这样介入天放与尹红之间吗?那时候你就不觉得自己是在强他人之难了?”
小钗被青衣数落得脸色乍青还白,一时之间竟哑口莫辩。
“我知道当初的事不能全怪你,天放与尹红也必须为今天这个局面负一些责任;但,他们现在都已经如你意分手了,你又何必逼人太甚,硬要他们分开。”青衣一反以往的温和,很不客气地开口。“不管今天尹红还是不是天放的妻子,最起码她仍旧是我的义妹,只要有我沈青衣在的一天,谁都不能赶她走。”
“你们好,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是吗?好,尹红不走没关系,我走,沈天放,你就等百年之后,再赴阴曹地府见你的儿子去吧!”
小钗猛然一个低身,捡起了碎在地上的破碗,便要往自己的手腕处划下去。
天放霍地攫住了她的手。“你在干什么?”
她嗤声冷笑。“成全你和你的下堂妻呀,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随着那句“下堂妻”语末,尹红瘫了身子,又咳出了一口血,就落在她雪白的褥衣前。
看着那殷红泣血的一幕,天放那放在小钗腕上的手掌紧紧的抑上,捏疼了小钗。“我走,我离开,并且发誓从此不进孙家门,不见尹红的面,这样你总该放过尹红了吧?”
天放拖着小钗,迈开了步伐,走了出去。
他想今生他是注定与尹红无缘了。临出门前。他回首看尹红一眼。瞧她瘫着身子垂挂在病床上。瞧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滚落。心,猛然楸痛了他一向的坚强,他深情的眼眸固定在她苍白的面容上,“你一定得好起来,因为如果你就此撒手,我必定追随。”
像是为了回报天放的深情,再怎么难入口的药,尹红总是皱着眉头全部喝下,若吐了出来,还得差人再去熬一盅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初春时分,尹红总算是痊愈了。但,人是好了。心却死了。青衣愈见尹红不快活,她就愈不好受。
“当初如果我们不将尹红许给天放,那么今天尹红也就不会变成这副模样。”青衣枕在相公的怀里,心有所感地开口。
“别这样,缘分的事向来是天生注定的,尹红与天放的这段感情是甘是苦、是好是坏,如人饮水,幸不幸福、值不值得,尹红心里必定有个定论。”虽说尹红现在是失意了,但好歹爱情的路上她走过一遭、爱过一回,如果尹红真爱天放,那么她该对这段婚姻无怨无悔。
“可是,如果尹红的真命天子并非沈天放,那么咱们是不是该为尹红另觅一段姻缘?”
“不该。”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该再插手了。”
“可是尹红不快活”
“为她再另觅姻缘,她就会快活了吗?”
“至少尹红可以试着接受别人的爱,这样或许尹红可以忘掉天放。”“或许尹红会因此而快乐,但或许尹红也会因此而更加禁闭自己。”青衣推开了玉庭的胸膛,直直地盯着他良久。
好半晌,她才开口。“现在我才知道你是多么的自私。”
玉庭的背猛然一凛。
“为了天放,你宁可自私的让尹红受苦。”
“我没有。”
“你有。你知道天放爱着尹红,所以你留下尹红,等待事情有转圜的时候。”玉庭噤口难语,不能反驳,因为他的确有这个私心在。
好一会儿他吁出一口气。“尹红爱的是天放。”
“可是你得承认只要有叶小钗在的一天,天放就不能给尹红幸福。玉庭,尹红不能再这么下去,再这样下去,她等不及天放回头,她就会死的。”青衣恳求着玉庭。“放她自由吧,她都已经折翅了,咱们不能再禁锢她在牢笼里。”而天放的爱就是不折不扣的牢笼,它囚禁了尹红所有的一切。
玉庭被青衣说服了。“我答应你,我会多加留意跟咱们有生意来往的商家,看看有没有适合咱们家尹红的。”
青衣闭起了眼,静静的枕在玉庭的心口,贪取他们之间的幸福。见到尹红与天放之间的波折后,她和玉庭就愈加珍惜他们所拥有的美满,他们尽量不去破坏他们夫妻间的和谐,但最近他们又总为了天放和尹红起争执。
她知道尹红的心仍旧拋不开天放,知道尹红的心依然为天放而等待;但她禁不住地要与天一搏,为尹红争取幸福。她多么希望这世间还有个好男人可以攻陷尹红的心防,进驻尹红的心;至于天放,说实在的,她自私得无法顾及到他的感受,她的心只在乎尹红,只要尹红能快乐,那么纵使要牺牲天放这一生的幸福,她也再所不惜。
那个关于尹红姑娘要再嫁的流言传开来了。
在这个开放的朝代,贞节牌坊不再被人歌颂,死了丈夫,守了寡的女人再嫁已不足为奇;被人休了,另结良缘的女人也大有人在;但,尹红姑娘可不同寻常的姑娘家,拜金陵首富孙家之名所赐,
全金陵的人都知道尹红姑娘是个又聋又哑的哑巴,如果不是仗着后头有孙大少夫人在撑腰,那么今天的尹红姑娘还是个沦落街头的卖艺人。
尹红姑娘美吗?听说是美得不可方物,不然“怡红院”红牌花魁,当年皇上御点的美人儿叶小钗也不会为了个尹红姑娘而大吃飞醋,以死相逼把人家正室给逼退了。冲着这些传闻,不顾尹红姑娘身有残疾,而前来孙家提亲的富人商贾络绎不绝。他们为的是孙家的财产,还是为了尹红姑娘的美色,虽不得而知,但很明显的,他们都对尹红姑娘充满了好奇心。
上门提亲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来,却一个接一个地被打了回票,在大把大把的人当中,竟没一个人进得了孙家大厅,瞧上那尹红姑娘一面。直到最近,孙府大夫人出阁前的手帕交季二奶奶过府来访,才结成了一门姻缘,听说那人是义民庄的少庄主,季二奶奶的生死之交,这桩亲事说成了,那么孙、季两府可算是亲上加亲又加亲了,到时候他们金陵城可就热闹了。
沈天放也听到那个传言了。传言孙家的尹红姑娘下个月初就要嫁到祁河镇,给义民庄的少庄主当妻子。
他一直强抑住想见尹红的欲望,但一想到过了这个月,尹红就要离开金陵嫁去祁河镇,日后他们俩是怎么也无法见上一面时,他便无法控制自己不日日夜夜守在孙府大门前,想遇上尹红一回,再见她一面。
才过卯时,孙府的大门竟打开了,天放禁不住的就要去猜来的人,就是他想见的那一人。
那娉婷的身影由那层白烟茫茫的雾气中走来。那人低垂着头,踩着莲花碎步缓缓地越过他身边。她没抬头,但那挽着垂云髻的纤细身影,他是怎么也忘不了的。天放张口想叫住她,却好半天也喊不出声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尹红一步步离他而去。见她原本披在肩头上的披帛被风吹翻,他拾起被风吹落的绸缎,见她为寻披帛而回眸。
尹红一回眸,乍见天放就卓立在她面前不远处。是梦吗?若是梦,那为何水蒙蒙的眼模糊不了他憔悴的脸?为何他不是以他最神清气朗的英挺模样来入梦?恐不是梦了,而是他真的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