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其实你想跟红姨交谈,不需要练手语的嘛,红姨她识字呀,你只要会写字,你跟红姨总能沟通的。”
天放知道他不需要手语,也能跟他的妻子沟通,问题是他还是想学会她的语言,借着比手画脚中,读取她的想法。
他对尹红的伤害太深了,学会手语,为她吃点苦,甚至于接受一个小鬼头对他的嘲笑,他都能忍,他只希望尹红能再次接受他。
“叔叔!”平云不气馁,扬声又唤了天放一声“叔叔”。
天放这次更是懒得抬眼看他。
平云径是说他的。“我想到一个好方法,可以让红姨对你好。”
这次天放终于抬头看那个小鬼头。“什么好方法?”
平云咧着嘴笑。“你答应我,以后不对我冷冰冰的,我就告诉你。”
天放瞪着他,甚至想就此离去,不理会这个可恶的小鬼。但,尹红视这小鬼犹如亲生子,或许这小鬼真有办法,让尹红不再冷脸对他。
“嗯。”他板着脸对他许下承诺。
“要笑。”小家伙得寸进尺。
平云就讨厌他叔叔总是不说话的模样。起初,他总以为叔叔是不喜欢他,所以才懒得开口,但是最近与叔叔相处下来,平云却发现除了红姨,叔叔待谁都是这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叔叔在乎的只有红姨,能让叔叔开口说话的也只有红姨;可红姨在那一场大病之后,就都不理叔叔了。
沈天放想打人了。但小家伙有他的护身符,尹红是他沈天放的致命伤,却是这小鬼的护身武器。这小鬼虽年纪小,却相当的聪明,他知道怎样让自己处于优势中。沈天放扯着嘴角,扬起一抹僵硬的笑。
“勉强算是通过。”平云不怕他,糗着他。
“好了,现在咱们出门去。”他拉着天放的大手,就想出门。
“干嘛?”天放好想甩开紧握住他的心手掌,但是——从那么小的掌心透着微微的暖意,打从他的手心一直传到他的心窝。
他告诉自己,其实让这个小鬼拉着他的手,是怕这小鬼走丢;而他之所以在乎小鬼走丢的原因是为了怕尹红伤心,其实他真的是很讨厌这个小鬼,谁教平云是孙玉庭的儿子。
思绪千百转,等天放终于转出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后,平云早已经拉着他走出孙家,就着大街走去。
天放终究还是忍不住地问了他,“你到底拉着我要上哪去?”
“大街。”
答案是简单明了,不过天放还是不知道他们上大街要干么?
第六章
打从这小鬼上大街后,就像是买东西不用钱似的,拚命地买完一样又一样,从东城西街逛到西城北道,他买了桂花糖、花生甜饼、千层油酥、松子糖、梅花烙饼、蜜枣糕、小金塔,最后他还嚷着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给我两串。”
沈天放终于看不过眼了。“小鬼,你这样会吃坏肚子的。”相信他,他不是关心这小鬼,他只是怕这小鬼回去拉肚子,尹红对他更是不谅解。
平云嘴里塞了两颗冰糖葫芦,摇摇头。“不会的。”两颗冰糖葫芦在嘴里嚼了嚼,吐出两位籽在纸袋里,他才又说:“因为刚刚的那些东西是买给红姨吃的。”
“给尹红的?她喜欢吃这些东西?”天放提起手中的那一大袋。
平云用力的点点头。他细数里面的东西。“这是千层酥,这是松子糖,这是梅花烙饼,这是……”咦,这黄黄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是小金塔。”天放帮他接了下去。
“对对对。”平云好兴奋的点着头。“这东西就叫做小金塔,不过我不喜欢。”所以他老是记不住。
“对了,叔叔,咱们待会儿走一趟西城的洋铺子好不好?”
“干嘛?你又想买什么东西了?”这小鬼从小就是个败家子,这么会花钱,跟他那个惹人厌的爹一点都不像。
平云皱皱鼻子。“才不是为了我贪嘴好吃哩,人家只是想帮你,前些日子我同红姨去逛洋铺子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个洋玩意儿,红姨好喜欢,可是价钱太高了,红姨舍不得买回去。我是想叔叔你既然要讨红姨欢心。那东西自是再好不过了。”那小俊脸一扬。
为了尹红,他拉着那小手,天放走向位于西城边的洋铺子,买那洋玩意儿去。
天放没想到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全成了白费心机,尹红对他的真心真意,根本视若无睹。今儿个他跟孙平云那个小鬼去西城的洋铺子买了个小炭板——小炭板小巧,能随身携带,一点地不累赘。铺子的老板还附了一台白粉制的笔,说是能在炭板上写字,他试了试,觉得还算顺手,于是兴致勃勃地买了一个回家。
他原以为这个炭板可以讨好尹红,没想到她对他的态度一如以往,径是淡漠无所谓,最后她还很残酷地在炭板上写下“让我离开”四个字,将他的心伤到最深。
曾经他在她病榻前曾许下要对她好的承诺,但此时此刻这个诺言,却被这四个无情的字眼给摧毁得烟消云散。她一心一意地想离开他,怕不就是为了孙玉庭,这教他不由得气极。这么多天下来,她看不见他为她所做的努力不要紧,还拿她对孙玉庭的执着羞辱他连日来对她的好。她到底将他沈天放、她的丈夫。搁放在心里头的哪个位置上?!
他像只暴怒的狮子,猛然攫住她纤细的手腕。“你心里头还爱着孙玉庭,是不是?”
尹红倔强地昂着脸,睁着一双清澄的眼眸瞪着他。不能哭,不能输,输了这一回,她日后别想挣开他的禁锢。沈天放无心对她,他娶她只是为了报复孙家,报复玉庭少爷;她只要点头承认她还是爱着玉庭少爷,那么一来,两个人都可以彻底死心。
她再也不能让他像从前那样,一味地去伤害她。沉沉地,她点了头。尹红无言的承认,像记闷雷轰得沈天放的身子节节后退,毫无反击的能力。
这个痛远比十五年前来得深,而这个伤是他咎由自取得来的,他明知道自己无法再输一回,可他却将心沦陷给一个哑姑娘,所以今天他活该为她吃苦受罪。在他自嘲的狼狈里,尹红几乎就要认为她真的伤害到他了。但——怎么可能呢?
沈天放在他义父义母临终前,他依然可以硬起心肠,始终不肯开口喊他们一声“爹”、“娘”,她尹红仅是一名孤苦无依的哑巴,她拿什么去伤害他?
在她冷漠的眸光中,沈天放放声地笑了开来。
“你想走,想离开是吗?”他阴鸷的眼冷冷地攫住她。“你不是一直拿我当孙玉庭的替身吗?那你什么都还没得到,你不觉得可惜?”他恶意地伤害她,想象她伤他那样伤她。
“沈天放,你别逼我。”如果他再一次想用先天上的优势来取得她的身子,这一次她不会傻傻地用自个的性命去抵抗,她会拿他的命来换的清白。
“我逼你?”他冷眼瞅着她瞧。
天知道这会儿是谁在逼谁?他爱她,为了她,他试着改变自己,然而对于他的改变,她曾细心留意过吗?他甚至还学了手语要讨好他!但她从不曾花费心思逗留在他身上,她所有的目光全放孙玉庭那。是她在逼他,逼他变回以前那个沈天放,有恨而无爱。他不会让她离开,如果这段婚姻注定了是段悲剧,那么他要找她一起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