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漠握着她的手陡然一抖。“你知道?”知道自己因为小产而大量血崩导致不孕的事实!
骆海棠点头。“是的,我知道。”当初爹娘虽极力将这件事实给压下来,不透露一丁点的口风让她知道,但府里头是人多嘴杂,丫头、嬷嬷们又成天爱拿这事儿出来说嘴,她多多少少听到了风声。
她明白爹娘不让她知道的关爱之情,可她却不能明白沈大哥既然知道她不能生育的事实,却又为何仍爱她,要娶她?
“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他可以不在乎她的种种缺点与遗憾。他的答案让海棠既感动又想哭。
“沈大哥,你知道吗?自从认识文阔以来,我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我常想是不是因为我真的不够好,真的让人很讨厌,所以我的爱才会造成他的负担?我质疑过自己的存在价值,质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高估了自己,渐渐的,我开始否决了自己,认为自己是不值得别人去爱的。”
“别这样看轻自己,你明知道你很好,只是卫文阔不懂得珍惜罢了。”沈漠激动地握着海棠的手,铿锵有力地告诉她。“你看看我对你的好,你便能明白你是个值得人去爱、去付出的姑娘。”
骆海棠苍白的脸绽放出一抹笑容来。“所以我谢谢你。”谢谢他帮她重拾了对自己的信心。
“只是谢谢?”沈漠听出了她的苦楚。“你还是不能接受我的感情,执意为卫文阔痴傻下去吗?”
“我希望我能像可卿那样潇洒一点,说放就放。”
“你可以的,只要你愿意,你便能做得到!”
骆海棠苦涩一笑。“只要我愿意的话,我也相信我能做到得。”可是——她真的愿意吗?
如果真的愿意,那为何在她封锁了家中门窗之后,即使睡梦中,她还是撬开了重重关卡,前去看他?自那天受伤后,骆海棠就再也没见过卫文阔。
她曾经很傻,竟然担心卫文阔若想进府里见她时,会被爹娘给拦下来,不许他见她。于是她偷偷求环儿,要她每天守着前门,看他是否来过,却又被赶走;求环儿,他若被家里人赶走,便得偷偷地带他前来。然而,她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因为他始终没来过她家。他对她没有一丁点的想念!他对她没有一丁点的关心!
那,骆海棠,你到底还在执着什么?还在执着什么?
这是半个月之后,骆海棠在大街上见到卫文阔时,脑中浮出的第一个问号。她一步又一步地走近他,目光定定地锁在他身上,想在他清朗俊逸的面容上找到她之所以执着的原因。卫文阔害怕这样的骆海棠。她看他时的模样就像承受了过多伤痛,却无法走出迷障般的茫然。
“海棠。”他伸手去拉她。听见他唤她,她的脸庞展开一抹知足的笑,而手指逾越了她的身分,轻轻地勾划他的眉宇,仔仔细细的,深怕遗漏。
她说:“你知道吗?他像你。”
卫文阔的心蓦然一抽。他?他是谁?他没问,径是看她傻呼呼地对他笑,傻呼呼地勾划着他的眼鼻,对他说:“他的眉就跟你一样,浓黑如墨,一笔划开;鼻子英英挺挺的,像是抿紧了他所有的不愉快,可是,他还是那么小呀!他怎么有那个气力去承受那一切苦痛?”她昂着头问他。文阔在她迷的眼里看到她极力压抑的痛苦。他伸出手,想抚去她眼中的那抹痛,而她却避开了。
“我听见他哭了,听见他哭着喊我娘,听见他叫我救救他……”她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他,问他:“你听见了吗?他也叫你爹吗?他也求你救救他吗?”她问他,一次又一次。
卫文阔看她这般模样,心底漾开不舍。“海棠,你别这样。”
“别哪样?”她问他。“是别再爱你,还是别再说他?”
她看他,他答不出她要的答案。骆海棠难过地掉下了泪。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在企求他的爱与怜?
“我好傻的是不是?明知道你不可能爱我,却还要这样执着地守着你,期盼有那么一天,你可以回过头,瞧瞧我;希望那一天来临时,你会看清楚我对你的爱。可是,我知道那是一种奢求,你的心会永远守着聂四贞,你的小四儿,你永远不会回头,永远不会知道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就算我为了你牺牲了性命,你仍不会体会得出我对你的的在乎;就好比那一次,我替你挨了可卿那一刀,你眼中所呈现的仍不是关爱与疼惜,而是无尽的沉疴。”她站直在他面前,眼里含着泪水,问他:“是吗?我给你的爱真的让你这么痛苦、这么难以接受吗?”
他受慑于她的坦白,而无法开口。他从来就不知道海棠会爱他爱得那么痛苦,也没想到他无意识的举动会带给她那么大的伤害。他到底是对她做了什么?难道就因为海棠像极了以前的他,所以她就得背负他痛苦的过去,遭受他的凌虐?卫文阔陷入了迷惑的旋涡中,而骆海棠却当他沉默是无话对她说。于是她从他手中抽出被他紧握的手。既然,他没有话可对她说,那么她再杵在他面前已无任何意义。于是她转过身了,便要离开。她离去的背影像是在与他话别,像是——她即将远离,且不再回头。卫文阔下意识地伸手,抓回她。他伸出了手,留住了她!骆海棠回眸看他。而他的眼中有相似于她眼底的疑惑与不解。他跟她一样,同样为他之所以伸出手留住她而疑惑。骆海棠摇摇头。“别出现这样的眼光,我讨厌你这样的眼光。”在为他挨了可卿那一刀时,他眼里也出现过现在的疑惑。
“你知不知道,就是你眼底的疑惑让我有了希望,让我觉得或许你是有一丁点的爱我、在乎我,所以你的眼底才会有疑惑。”而她讨厌他,憎恶他这样的不明确。“你放开我,放开我!”她用力地想挣开他的禁锢。而卫文阔却使力地攫住她的手,不让她走。他的心,不想让她离开;他的心,迫切地想留住她。他一个使力,将骆海棠纳进了怀里。他的举动震住了骆海棠。她抬头看他。
卫文阔说道:“我娶你。”
“他说,他要娶你?”秦可卿被这样的消息给震惊了;在她的印像中,卫文阔对无数的女孩说过爱,可是他却只对一个姑娘家许下承诺,说要娶她,而那个姑娘是背叛文阔的聂四贞。她以为卫文阔会守着为一份怨恨而终老一辈子,这一生不再娶妻,然而今天他却对海棠说他要娶她!
“你答应他了?”
骆海棠晃了晃脑袋。“没有。”
“没有!”这,这么可能?“你是那么的爱他,你为什么不答应?”秦可卿不敢相信海棠的答案。“海棠,告诉我,你只是在试探他,只是想惩罚他当初对你的残忍,所以你才没答应他。”虽然她现在还是忘不了卫文阔,但,当她知道海棠有可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时,她依然会祝福她。
骆海棠的脸淡出一抹苦笑,像是在哭。“可卿,你不知道我我么希望我能像你所说的那样,藉着他说要娶我之际,故意对他说除非天下红雨,除非日出西山,除非他肯为我上刀山、下油锅,那么我就答应嫁给他这之类的话来。但——我很傻的,我根本说不出那样的残忍来荷求他,你不知道当我听到他说他要娶我的时侯,我的心就仿佛是停了一样,整个人就那样呆掉,只希望他说娶我的那一刻能永远停住。我不停地在心里呐喊着:“我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嫁给他!”
“那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海棠单手揪住心窝口,她想到了那个与她无缘的孩子。“我不能生育,我无法为他生下半个子嗣,偏偏卫家又是一脉单传,你说我怎么嫁给他,怎么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