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七岁那年她犯病以来,苏心黎就从来没睡得这么安稳过。小时候,她总是带着恐惧入睡,深怕自己在沈睡中犯病,便再也没有醒来的时候;渐渐的,她知道她的心绞痛只会拖、不会死时,她却深恶痛绝起自己无法以死来解决病痛。
她认为若是有一天她病死了,那么爸爸妈妈也就解脱了,再也不用为她的痛四处去寻可能的密方,因为那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期望与落空。
爸妈死后,她的日子没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可她却懦弱得无法承受死前所必须承受的痛,一次又一次的活在懦弱与懊恼里,继续过着没有意义的生活。
这样没意义的日子,直到一年前,阎濮阳介入了她的生活,夺去了她的清白时结束。因为她开始用自己对阎濮阳的恨来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充实,她时时刻刻想的便是怎样才能让阎濮阳过得跟她一样,生不如死。
半年前,阎老爷中风,她知道是个机会,于是她精心策划一切,为的就是报复两字。
她的生活总是活在痛苦与恨意里,她的梦总是充满了恐惧与不安。在彻夜辗转中,她的夜晚很难有片刻的安宁,而现在--睡梦中的苏心黎蹭着颊边的温暖,唇畔泛起了笑--她好安心,像是心有了着落,踏实了。
阎濮阳被怀中的蠕动给惊醒。他低头一探,看看是什么在他的怀里骚动。然而头一低,他的血液全凝结了。
是苏心黎!
昨晚的一切倏地在他脑中飞掠而过。他记起了一切,想起昨晚他神智混沌下,他又错了一次。如果昨晚的一切是苏心黎打算用来报复他的伎俩,那么他绝对饶不了她。
他沈下脸,摇醒苏心黎,冷凝着嗓音问她:“告诉我,昨晚那一切不是你的预谋。”
苏心黎眨眨惺忪的眼,缓慢而坚定地回答他:“昨晚的一切不是我的预谋。”
她如他所愿的告诉他真相。
阎濮阳的肩拧得更紧了。
他不相信她的话,一点都不相信。苏心黎的心沈沈地跌落。他的眼神好冷漠,看她的模样就像是在看个龌龊的女人一样。
蓦然,苏心黎的嘴角有了冷嘲的笑。“你既然早已认定了昨晚的一切是我的预谋,那你又何必问我那一句无意义的问题。”
“因为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厚颜无耻的否认。”
厚颜无耻!苏心黎抬起满是诧然的眼眸,不可思议地瞪向阎濮阳。“就因为我否认了你的臆测,所以找就成了厚颜无耻?为什么你就那么笃定昨晚的一切是我的预谋?为什么你就不能承认昨晚的错你也有分?”
为什么每一次他沦陷了理智就要拿她来当牺牲品?而更可耻的是她自己,是她让这个冷血的坏胚子有机可乘,让他再次占有她的身子,侮辱了她!
苏心黎觉得自己好可悲,相同的错误竟连连犯了两次。到底,自己在面对阎濮阳时,还能保有什么?
她止不住自己的抖意,慌忙地扯起掉在床沿的被子,包住自己的赤裸;可冷意仍褪不去,她还是好冷……好冷。
她再也顾不得自己有多不愿在阎濮阳面前认输,她现在只想逃开这个让自己难堪的地方。
苏心黎抱着被子跌跌撞撞地奔到门囗,拉开房门。门一开,外头站着目瞪囗呆的管家还有坐在轮椅上满脸不信的阎康,他们是被刚刚那一阵嘈杂给吸引过来的,没想到来的结果竟然是撞见这么不堪的一幕,而其中尤以阎康受到的打击更甚。
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即将是他的妻。“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他控诉的眼质问着苏心黎。
苏心黎哑囗无言,只能猛掉眼泪。
阎濮阳以为她又在作戏,急忙扯下床单围住自己的下身,跳下床。“爸,你别信她的眼泪,她来,本来就不怀好意。”
为了让他父亲知道苏心黎的真面目,阎濮阳一股脑的抖出他与苏心黎之间的恩恩怨怨,包括一年前最难堪的那件事。“爸,苏心黎她是为了报复才接近你的。”
他将所有的真相全盘托出。阎濮阳囗中的“真相”彻底击垮了阎康的自尊。他抬起茫然的眼锁住苏心黎,问她:“是真的吗?濮阳所说的,全是真的吗?”她是真的为了报复濮阳,所以才接受他这个犹如残灯般的老人吗?
接连而来的意外让苏心黎措手不及,她的防卫、她的城墙全在这一刹那溃堤了。现在她脑中一片混乱,已无法顾及事实会让谁难堪、会让谁难受了:她一迳的点头,控制不住自己的回答:“是的,是的,我不是爱你,也不是真愿意陪葬自己的一生只求照顾你。我来,是为了报复你儿子当年的掠夺,我发誓要抢走他的一切,让他的日子跟我一样不好过,所以我魅惑你,让你掉进我的陷阱里!”
苏心黎冲动的全抖了出来,而阎康却是那个最没办法承受的人。他的血压陡然升高,脸上倏然转红,手捧着心脏好难受,刹那间,轮椅倒了,阎康的身子瘫了下去。
“爸!”
阎濮阳冲上前,抱住了他父亲不停抽搐的身子。“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呀!”
管家才恍然大悟:连忙跑去打一一九,叫救护车。
而苏心黎始终愣在一旁,魂不守舍。她亲手摧毁的到底是什么呀!她茫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六神无主。
第四章
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抢救,医生们仍救不了回天乏术的阎康。
阎家老爷死的隔一天,阎家的专属律师特地造访,为的是阎家那一大笔遗产。
阎濮阳继承了整个阎氏企业,而苏心黎,阎家老爷禾过门的妻子,在妾身不明的情况下,却是最大的利益者。因为除了阎濮阳的阎氏企业外,她得到阎家所有的财产,包括现在住的主屋,和在旧金山、加拿大、东京、纽约、淡水、阳明山约六栋房子,以及存在瑞士银行的存款,再加上阎康还将自己在阎氏企业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让渡给苏心黎,因此现在苏心黎是个拥有三十亿身价的女人。
而阎濮阳除了以百分之三十四的股份继续接任总裁、打理阎氏企业之外,他什么也没得到。所以,黄律师担心阎濮阳会抗议父亲将大部分的财产遗留给一个不相干的人,才特地在阎老爷没下葬前赶来办这件事。
“我没有意见。”
很意外的,阎濮阳是最先同意父亲遗嘱的人,在听了黄律师念完遗嘱后,马上签名盖章同意:
他会为父亲的死讨回一个公道,但不是以忤逆父亲生前的意思为下手目标。这些财产是他的,有一天他会以他的方法夺回来,他不会让苏心黎那个女人得逞,以为她真能掠夺他的一切。
阎濮阳的闷不吭声,让苏心黎感到恐惧。
不,这不是她原本的意思!没错,她是说过她要掠夺属于他阎濮阳的一切,但那仅限于让他们父子失和,她从来没想过要让阎老爷死于非命,更没觊觎过他家的财产。
但,现在再来解释一切有用吗?
阎濮阳眼底的恨意是那么浓厚,他一迳的认为是她使计勾引他,让他父亲脑溢血而死。她的骄傲不许她向阎濮阳低头。反正她本来就是为了复仇而来,阎濮阳的想法她没必要去在意,更没必要去管他认定的事实不是真相。
骄傲如她,拿起自己的印监往法律文件上头一盖,从现在起,她是个连灵魂都卖给撒旦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