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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宋可迁陪同大夫看照湘君一夜,次日清晨,湘君幽幽转醒时,却已遗忘过丢的所有,只知道见到宋可迁的存在教她害怕。

  她像个孩子似的,见着了令她害怕的东西,便格被子往头上一盖,身子直往床榻里面缩,以为看不见让她害怕的东西,她便能远离恐惧。她害怕地抖瑟,害怕地低喃呼救:“不要,不要,不要抓湘儿,湘儿乖乖的,没做错事,别抓湘儿!走开,走开,走开呀”湘君躲在被窝里,想赶跑心中的恶魔,令她害怕的那一个。

  宋可迁傻了。



  他怎么也没料到当湘君醒来之际,他得面对毫无记忆、像个孩子似的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盛怒地转脸面对一脸戒慎恐惧的大天。“你刚刚不是说湘君只是受了惊吓,所以才晕了过去,且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说湘君不会有事吗?为什么这会儿湘君会变成这个样子?”宋可迁转脸,又回头看向躲在被窝里的湘君。

  她这下子是连他都不记得了!

  “该死的!你这个蒙古大夫!”宋可迁怒吼,回身揪住大夫的衣襟,一个拳头纶起,对准大夫的颜面就要挥过去。

  湘君听到可怕的咆哮声,轰隆、轰隆地响在她耳际。好可怕、好可怕……么他们讲话要这么大声?为什么他们要骂湘儿?湘儿又没有做错事?

  湘君害怕地直尖叫。她以为有人要打她。



  湘君的惊声尖叫喝住了宋可迁的火爆脾气。他收住拳头往回看。湘君在尖叫、湘君在哭嚎,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尖锐,似乎要吼出所有的恐惧与不安。

  宋可迁不忍见到这样的湘君,他的心不禁地放柔,走了过去;宋可迁掀开被子,要搂住害怕的湘君,给她安慰。

  湘君看到宋可迁倏然而至的手,惊惶得像个受惊的小兔,张手胡乱拍打。“别打湘儿,别打湘儿!”

  “湘君!”宋可迁好不容易攫住湘君张皇的双手。湘君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口便住禁锢着她的大手咬了下去。

  宋可迁让没预警的痛给惊骇到,下意识地松手。湘君乘这个空档,灵巧的身子一弯,往宋可迁的身侧溜了过去。

  她赤足狂奔,一路上惊声连连。

  宋可迁顾不得审视手臂的伤,从床上翻身而起,直追而去。

  宋可迁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手长脚长,不一会儿功大,便把湘君从身后抱住。

  让人攫获白冲君像匹无人篆养的野马,既狂又野,对宋可迁是又踢又打,使尽气力地伤害宋可迁。

  湘君虽然没了记忆,可是她的心中在叫怕,可见湘君对他的恐惧是根植在心里。

  而见着湘君因他的缘故变成这个模样,宋可迁像有金刚不坏之身似的,对于湘君的暴力无动于衷,他只是用力地将湘君抱住,紧紧的,已放不开手……湘君在奶娘的安抚下,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宋可迁看湘君安静、不再闹之后,才能松口气,心平气和地同大夫研究湘君的病因。

  为什么湘君连外伤都没有,却会失去过往的记忆,而且脾性还异于从前?

  “从前我看过一本医书,里面记载前梁有个名门闺秀在历经家门骤变、爹娘意外身亡时,也产生了记忆丧失的现象。”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不能承受事情的真相,所以用“忘记”来逃避。”大夫下了个大胆的定论。“我想二姑娘跟那位姑娘的情形是一样的,在二姑娘亲眼目睹表少爷坠崖时,她的不肯相信封锁了她的记忆,让她忘了过往。”

  “湘君没有忘记一切,她还记得她的名字。”

  “就仅有名字。”大夫指出不容宋可迁反驳的事实。“除了自个儿的姓名,二姑娘不愿记起一切。”而他是宋汞的专属大天,他知道宋大少爷与二姑娘之间的冲突、争执,他认为宋大少爷是宋二姑娘不愿有过去记忆的原因。一免精准地说,二姑娘的记忆封锁在她年幼的时候,智力也退回那段没有痛苦记忆的岁月里。”二姑娘是存心想要忘记,忘记属于她的快乐与不快乐。

  大夫的话句句铿锵有力,不容人质疑;但宋可迁就是不愿去相信。“如果湘君只是因害怕而失去记忆,那么为什么会运个性都改变?”

  以前的湘君虽坚韧、不服输,但对那些再怎么不公平的人事物,她也不会像今儿个早上那样使泼、任性。

  “或许以前那个二姑娘总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或许这样任性、使泼才是二姑娘的本性:或许……二姑娘在心里是想让大少爷明白,她不想再成为以前那个逆来顺受、让人任意摆布人生的宋二姑娘。”

  大夫的“或许”让宋可迁在床上辗转了一夜未能成眠。

  童年的记忆是他最不愿碰触的角落,因为那段日子是他人生最晦暗的时期;他仗着自己童年的不愉快,任性、霸道地将自身所承受的痛苦加诸在那些关心他、爱护他的人身上,是如此理所当然、不知感恩。

  他以为自己有权利愤世嫉俗,以为自己有权利伤害每一个人,因为他宋可迁比任何人都来得可怜。

  但,湘君呢?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易地而处地为湘君想过?

  一个出身富有的千金小姐,有对慈心良善的爹娘,湘君本来该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那个人,可是却因为生命中介入了一个遭人遗弃的宋可迁,所以她原有的一切活该被剥夺曰湘君合该是有怨的,可是她却卑微地只求能在爹娘逝世时,守灵百日。她说:守完灵,她便离开。

  为什么湘君会甘心被剥夺而毫无怨言?为什么在他的欺凌之下,湘君还能活得那么坚强?

  这些问题是宋可迁以前不敢探究的,因为他害怕那样的湘君,害怕湘君的坚强反映出他的软弱、害怕湘君的完美反映出他的缺陷;说穿了,他宋可迁是害怕那般不堪的自己。

  他自卑,他知道;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他拚命地保护自己,不让任何人有伤害他的机会。

  可是无形中,他伤害了谁?

  爱他、疼他的爹娘,甚至是甘心让出一切的湘君。

  现在湘君不愿再接受他无理加诸的一切,所以湘君埋葬从前的好脾气,彰显它的不悦,反要他去承受,是吗?

  如果湘君的心中真是这么认为,那么,她不该待自己这么残酷的;他们之间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而不是他最不愿见到的这一项。

  真的,不是!

  宋可迁痛苦地将脸埋进了被窝里。当湘君发生意外、产生不幸时,他的心就再也没办法坚强。

  他爱湘君,在好久好久以前,就算他企图欺瞒,也欺瞒不过自己再清明不过的“大少爷,你快开开门,二姑娘又在闹脾气了。”

  陷入回忆狂潮里的宋可迁,被门外的叫喊声硬生生地拉回魂魄。

  而听到湘君出事的消息,宋可迁只能用心惊胆跳来形容自己的情绪波动。

  他跋着靴,拉开了门,迎脸望上的是丫头的满脸忧心。“边走边说。”他的焦急无法等到丫竖说完事情本末之后再去看湘君。“到底二姑娘又出了什么事?”

  丫头在宋可迁后头边跟着边说:“令儿个晚上二姑娘又梗孩子脾气,说什么也不愿在臼个儿的房里就寝,直到请来了孟媲媲,好说歹说的劝了二姑娘,二姑娘才让孟娴媲给哄住:怎么知道孟媲媲才刚走,二姑娘就醒来,赤着双足,穿着罩衣使往马廊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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