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爹。”铁孟秋得了特赦,拍拍膝盖上头的尘土,开心的站起身,也朝他娘眨眨眼。
他就知道纵使是天塌了,他娘都会帮他扛著。铁孟秋是吃定了他娘爱他、疼他,不忍心看他受罚。
“快进屋里去洗洗脸。”铁夫人心疼的拿自个儿的衣袖去擦拭儿子额头上的汗。“瞧瞧你,刚刚跪了半个时辰,就流了满身汗。”
铁孟伙咧著大嘴笑。“没事的,我身子骨好得很。”他娘就爱瞎操心,男孩子纵使是流了血都是一件光荣的事,更何况是流汗呢。
“别贫嘴了,快去洗把脸,换套乾净的衣衫,待会儿好用膳。”
“知道了。”
铁孟秋笑著给他娘一个大大的拥抱,转身就要出大厅。谁知他前脚才踏出,就给人撞了满头包。
“对……对不起,二少爷,您要不要紧?”管事的一瞧自个儿撞上小主子,连忙赔不是。
铁孟秋挥挥手。“不打紧的。”他是铁打的身子,撞不死、摔不伤的,只是他刚才被撞得好痛,他可以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
铁孟秋龇牙咧嘴,佯装没事样。“王管事,瞧你这么急急忙忙的,铁定是有急事找我爹是吧?”他这个二少爷是非常善解人意的,他豪气的拍拍管事的肩。“有事就快说吧,难得我爹今天心情还不错。”而这还得归功于他刚刚的“勇于认错”,光冲著这一点,铁孟秋就愈觉得自己很伟大。
今儿个要不是他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地认错,以至于让他爹有个好心情,只怕此刻铁府上上下下是愁云惨雾,全笼罩在他爹的盛怒之下,没人敢吐口大气。
说他爹脾气坏,他爹还不承认,啧,老顽固一个,霸道、专制又独裁;他爹倘若生在龙门,只怕今天也是暴君一个!老天爷真是长了眼,只让他爹当个寻常百姓,虽有点小钱,但也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唉,反观这个王管事就有点可怜了,在他们铁家当了二十几年的长工了,好不容易挨到个管事当差,钱是挣多了,却得三不五时的跟他爹打交道。
愈想铁孟秋就愈觉得王管事很可怜,为了多赚一点小钱,还得老是看他爸的脸色,偏偏他爹是很少给人好脸色看的。
铁孟秋回头,又坐回椅子上,当下决定待在原处给王管事打气、撑腰。
王管事看他家的二少爷又坐回原位,便开始为这个专惹事的二公子操起心来。
他家这二公子人不坏,只是热心过了头,总是三天两头的给他们铁家惹麻烦,像今天──唉!一想到老爷子听到二少爷又惹事时的风云变色,王管事就忍不住替二少爷捏一把冷汗。
王管事尽是无话、为难的模样,铁孟秋实在是看不过眼。
“王管事──”他站了起来,绕到管事的身边,递给他一只汗巾。“把汗擦一擦,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我爹他不会为难你的。”更何况,有他这个铁家二少爷在他身边给他加油、打气兼撑腰,王管事没理由这么怕他爹的嘛!
王管事苦笑著接过少爷的汗巾,擦擦额头的汗,尴尬的乾笑了两声。“少爷您……刚刚不是要回房吗?”
“是啊,但是你来了,我就留下来了。”铁孟秋像个大男孩般咧嘴一笑。
他是很有侠义心肠的,他不能让可怜兮兮的王管事单独面对他爹,以至于让他爹的暴政轰个死无全尸。
“你有事就快说吧,我在这里陪你。”他豪气的拍拍王管事的肩膀。
王管事为难的又看了好意的二少爷一眼。
“说啊,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别尽是侍在这儿受他爹的气。
唉!天意。看来他是无能为力救二少爷了,二少爷就好自为之吧。
王管事的头垂的低低的,他冲著坐在上头的老爷嗫嚅的开口:“老爷,太师府差人送来一封信,要老爷明日午时过门议事。”王管事必恭必敬的将信呈上。
铁老爷子接了过去。
太师府!他们铁家一不为官,二不行商,跟太师府又少有往来,这个时候太师府差人过府,又是为了什么缘由!?
铁老爷子冷冷的眸光扫了儿子一眼,只见儿子双拳紧握,挽起衣袖,一副要找人拚命的模样。
这个兔崽子!
“你又给我惹出什么是非来了!?”
“我哪有!惹是非的是太师府的那个小王八。”说起太师府的那个败家子,铁孟秋又是一肚子火。“那个小王八仗著他爹有钱有势,竟然当街强抢民女,要逼良为娼──”
“他强抢民女,又与你铁少爷有何干系?”
铁孟秋摇摇头。“爹,你所言差矣!那小王八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这稍有良知的人都会看不过去,更何况是我铁二少爷。”换言之,他就是好打抱不平的大好人,一点都不像他爹,无情又无义,既冷血又冷酷。
真是的,像他爹这样的歹竹,怎么会生出像他这样的好笋来!?
“铁孟秋!”铁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给我跪下。
不用他爹吩咐,他已很有自知之明的跪倒在地。
反正罚跪对他而言就像是吃饭一样,一天三次,偶尔他爹心情差,还会赏他一顿消夜吃。他看得开,根本就不把罚跪当一回事。能在外头行侠仗义,就算吃些苦头,他也不在意。
铁老爷子看儿子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当下给气得七窍生烟。
他气愤的提起手杖,健步如飞的冲到儿子跟前,龙头杖结结实实的打在铁孟秋的身上。“今天要不打死你这个孽子,你老子我就跟你姓。”
铁孟秋腰杆子挺得笔直,眉头皱也不皱一下的承受了他爸的怒气。
只要能让他爹气消,那他挨这么几下,倒也无所谓。
铁老爷子就气他这么不受教,挨了打,还是这副无关痛痒的模样!
愈气铁孟秋不长进、不受教,铁老爷子的力道更是不留情,那一棒棒的龙头杖打在铁孟秋的身上,却疼在铁夫人的心坎里。
“老爷,够了……”铁夫人忍不住上前哀求老爷。
老爷子年纪虽已逾半百,但习武的底子让他仍硬朗如中年人,孟秋年纪虽轻,却也禁不住他爹一棒接一棒啊!
“老爷子,你不心疼儿子,可也得看在他是铁家命根子的分上,饶了秋儿这一回。”
“我就是看在铁家的分上,才让这个孽子为非作恶这么久!”铁老爷子持著龙头杖,指著铁孟秋的鼻头。“我问你,这些年来咱们铁家是亏待了你,还是欠了你这个免崽子什么债,要你这么三天两头的给家里惹麻烦!你晓不晓得这太师府不是咱们铁家惹得起的?”
太师府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爸贪财儿子贪色的事,在京城里是众所皆知;在天子底下,太师府尚且这么明目张胆的为非作歹,足见这势力不小。
太师府杨成忠的大女儿杨恋柔凭藉著几分姿色在三年前入宫当昭仪,蒙皇上荣宠,怀了龙胎,为皇上添了个皇子,从此母凭子贵,杨恋柔从昭仪跃升贵妃,而杨家也因一人得道,全家都升了天,追封官阶,而太师府的长公子从此更是打著皇亲国威的名号在地方上为所欲为。
谁都晓得杨家坏,但大夥自知声势不如人,没人敢去招惹财大气粗的太师府;而他们铁家就生了个败家子,谁不好惹,偏偏要去惹太师府!
“你给我从实招来──”龙头杖颤抖的指上铁孟秋。“你到底是对太师府的长公子做了什么事,这会儿让人给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