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千雪对症下药,一下子就说到管夫人的心坎里。
管夫人算计着,这个投资计画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雪儿,你说的头饰那些还好办,可是,你想买新衣裳,为娘的可不认为这事可以轻易摆平。”
要知道,管千雪只穿苏州城内第一绣庄——云绣坊的衣裳,而想要买到云绣坊的衣裳,至少得排上一个月的时间。
“娘,你忘了,咱们家就有个现成的女工。”管千雪不留口德的说。
“你是说千寻那个残丫头?”管夫人向来看不起管千寻母女两人,所以,口气也变得不逊起来。
“嗯!”管千雪点点头。“她在云绣坊织布、绣衣,咱们要云绣坊的几件衣裳,这还不简单吗?”
管千雪那张艳冠群芳的脸蛋上,漾出了一朵狰狞的笑,与她身上的那股娇美产生了极端地格格不入。
管夫人听了管千雪的话之后,沉吟了半晌,还是觉得有点不妥。“千寻那个贱丫头是不会给咱们的。”
“我们又不一定得她答应。”管千雪坏心的说出她心中的想法。
“你是说偷?”
“娘,这里是管府,是我们家耶!哪有自家人拿自己家中的东西叫偷的嘛?”管千雪立刻纠正母亲的语病,“这叫做拿。”
“对对对!这叫拿,不叫偷,那我们现在就趁那个贱丫头不在府里,去她房间拿几件衣裳吧!”管千寻是管府的二小姐,但却不是管夫人嫡出的女儿,管千寻的母亲叫楚怜,是管夫人娘家那边陪嫁过来的丫头。
十五年前,管老爷趁着酒醉,迷奸了管干寻她娘,而怀了管千寻。
在事情曝光之后,管夫人开始敌视她的贴身丫环,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让怀着身孕的楚怜住到柴房去。
管千寻出世之后,管府内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把她当作是主子看,尤其是管夫人跟管千雪,更是有事没事就拿楚怜、管千寻母女俩当作下人般使唤。
管千寻十岁那年,就去云绣坊学女红,四年下来,她如今已是云绣坊内第一把交椅,别说苏州城内的官夫人、买夫人们抢着订做她亲手缝制的衣服,就连皇城内的后宫,几位娘娘的衣袍,也都是千里迢迢,远从苏州云绣坊这边献上京的。
这是因为要穿云绣坊绣制的衣裳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管千寻常常得把一些订单拿回家里,日夜兼程地赶工。
而管千雪这会儿几乎是翻出管千寻所有正在赶制的衣裳,最后她看中了一袭月牙白色的罗衫,它就像是天边的月儿那般的沉静,那般的美——
“娘,我要这一件。”管千雪把衣裳拿在身上比对。
管夫人看了直点头说:“好,穿在你身上,感觉就是不一样,你的美把这件衣裳的感觉全都烘托出来了。”
“快!去把你身上那件衣服换下来,换上这一件,穿出来给娘看看。”管夫人怂恿女儿把不属于她的新衣裳换上。
管千雪喜孜孜的跑到屏风后,将管千寻才赶工完成的新衣穿上身,她跑出来,花枝招展的在母亲面前转圈圈。
“怎么样,娘?”
“很好、很好,真不愧是我一手养大的女儿,美得不可方物,徐家的长公子要是没有选你当他的媳妇,那铁定是他的眼光有问题。”
管夫人努力的赞美自己的女儿。
管千雪则骄傲得不可一世。
此时,管千寻回来,不期然地撞见了管夫人跟管千雪。
“你们在我房里做什么?”管千寻看着屋里的两母女。
“没事。”管千雪穿了衣服,就想走了。
管千寻一把抓住管千雪的手腕。
管千雪吓得花容失色地惊声尖叫。“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你干嘛抓我的手?恶心死了。”
管千雪十分唾弃管千寻碰她,她就像怕传染到瘟疫似的甩开管千寻的手,眉宇间写满嫌弃的神色。
管夫人跟管千雪对她的态度,管千寻早已司空见惯,不以为仵,只是——“你不该拿走我的衣棠。”
“呸!什么叫做‘你的衣裳’?你搞清楚点,这里是管府,在这府里所有的东西都不是你管千寻的。”管千雪理直气壮的说道。
“那是我从绣庄里带回来的布,是我一针一线绣上的。”管千寻试着跟她们母女两人讲道理。
“哦!是吗?”管千雪挑眉,对于管千寻的指证历历,一点都不以为然,她反问管千寻,“你说这布是你的就是你的吗?这世间的事哪有这么单纯的道理?你说这衣裳是你的,可以啊!你拿出证明来啊!”
管千雪一副不可理喻、指鹿为马、颠倒是非黑白的态度,却让管千寻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语。
她不懂,为什么她已经尽量安分守己的过自己的日子,管千雪依旧要来找她的麻烦,让她觉得难堪?
以前,她对于管千雪的挑衅行为,全都隐忍了下来,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啊!那衣裳可是别人订下的,她若是赶不出来,不只会砸了绣坊的招牌,就连带她成长的师傅都可能会被老板责骂。
“那是我的衣裳,你还给我。”管千寻不跟管千雪辩那些歪理,她只要她的衣裳。
“我懒得理你!”管千雪才不理管千寻的急切,她拉着管夫人,转身就要离开。
“你不能就这么走了!”管千寻急急的想去堵住管千雪的路。
管千雪只要一看到管千寻,就觉得她碍眼。
“滚开!”她一个巴掌打下去,打红了管千寻的脸。
“贱人,你凭什么挡我的路?在这府里,我管千雪是什么人物?我要拿什么东西,难道还得经过你的同意不成!”管千雪鄙视的目光不屑的扫了管千寻一眼。
“你这么巴着我,不让我走,无非是想要点银子是吧?”管千雪从腰间上的绣荷包内掏出一小锭纹银,丢在地上。
“拿去吧!算我打赏你的。”
管千雪骄傲得不可一世,拉当管夫人的手,快步的离开了。
她们还要赶去鞋庄那里买绣鞋呢!去晚了,她恐怕真会赶不上徐公子的百花宴呢!
管千寻无意再去阻挡管千雪穿着她缝制好的新衣,她呆愣愣的望着在地上打滚的那锭纹银,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就是她的人生吗?
难道她就只能不断的被人污辱、不断的被人践踏,却连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吗?
“咳——咳——咳——”
屋内传来一阵骤咳声,管千寻赶紧捡起地上的那锭纹银,悄悄的收进衣袖内,不愿母亲见到她受人欺凌的事实。
管千寻的母亲走了出来,她连忙上前去搀扶病弱的母亲。
“娘,你怎么出来了?”
“我刚刚在屋里,听到你房里吵吵闹闹的,怎么了?寻儿,是不是大娘那边的人,又来找你麻烦了?”管千寻的母亲最怕别人来欺负她苦命的女儿。
“没有。”管千寻晃了晃脑袋,说着善意的谎言,不打算母亲替她操心。
“只是我打翻了茶壶,没事的,你快进屋去歇着,别出来,小心吹风又着凉了。”管千寻将母亲扶回内室,让母亲躺下。
但她的表情黯然,像是正在为什么事而烦心似的。
“寻儿,你有烦恼,是不是?”楚怜枯槁的手抚上女儿清瘦的脸蛋,十分心疼女儿在管家的处境。
她知道女儿在这个家中,一直过得很不快乐。
管千寻单手握起母亲骨瘦如柴的手,摇头说:“没有,只是有一件衣裳赶不出来,不晓得该怎么跟买主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