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颖嘟着嘴,压根儿就不信楚云奔会厉害到哪里去。
她还记得她与他相识的那一天,她就落了难,而楚云奔一路被县令之子的护卫追得 抱头鼠窜,哼,她就看不出他会厉害到哪儿去。
“娘,我不管啦,你同爹爹说去。”
“说什么?”
“说我不要楚云奔当我保镳啦。”
“要说,你自个儿跟你爹说去,你也知道你爹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是绝难再更改, 我可不想自找钉子碰。”
“娘——”梅若颖像个小女孩似的赖在娘亲身上,直不依。
“颖颖,你就信你爹一回,你想想看,你爹是最疼你的,他若没有十分把握,他不 会让个陌生人接近你的身侧,让他保护你的,你说是不是?”
可爹这次就看走眼了啊!梅若颖在心中反驳,没说出来;因为都到了这个地步,她 相信她再说任何话,娘是绝对不会帮她说好话的。
一向宠她的娘亲都不肯帮她去跟爹爹求情,想是爹爹的意志十分坚决。
可恶的楚云奔,他到底是对她爹说了什么,竟然让她爹这么信任他。
哼,他要待在她身边是吗?
那她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自作自受”的。
楚云奔,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第八章
连着两夜梅若颖都睡不好,一方面是担心自个儿的安危,一方面又挂念着楚天越的处境。
楚天越一定没有想到他一心为乡为民最后竟然得不到信任,每个人全都防着他,认 为他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采花贼。
愈想,她就愈为楚天越不值;愈是替他不值,她就愈睡不着。
老是这样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是办法,梅若颖索性将被子一翻,被了件篷子、拎着 鞋,想出去透透气。
才走到门边,梅若颖就被外头的黑影给骇着了。
三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站在她门外?!
莫非是——是郡贼子想来杀人灭口。
该死的楚云奔,不是说要当她保镳的吗?
现在呢?
他人跑去哪了?!就说那小子是不可靠的嘛,爹娘还不信。
拿了根木棍,梅若颖决定靠自己。
她垫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无声无息的接近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举起那木 棍,就要狠狠的往下一敲。
那人回过头来——“啊!”她失声尖叫。
我的妈啊,是楚云奔。
她急忙的要收回往下敲的手势,但因刚刚的力道太强、太急,所以现在踩煞车也来 不及了,因此那一棍是硬生生地敲在楚云奔的肩膀上。
楚云奔原本是躲得开梅若颖的攻击,但只要他的身子一跳开,梅若颖的身子就会因 为太过用力而向前倾。
前头是莲花池,单凭若颖的身手是躲不过往下栽的厄运,所以他用他的身子替她挡 去了那一劫,可——她的力道可真不输给一般的男子,那一记棒棍可真结实得不含糊。
闷闷的,他痛呼出声。
“很痛是不是?”梅若颖急忙抛下手中的凶器,心慌地用手揉揉他的肩膀子。“这 么晚了,你不睡觉,杵在我房门外干么?我看见人影,当然会以为是坏人啊,你也真是 的,都看见棍子了,怎么也不跳开?”
她一边念,还一进帮他揉伤处。“痛不痛?”她对他的关心因为太在乎他的伤势而 倾泄。
楚云奔晃了晃头。“不疼。”
“才怪。”她的脸条然垮下。“我敲得那么用力,你又不是钢铁做的,怎会不疼? !”她轻柔的揉一揉,拉着他不避讳地就往自个儿的房里跑。
到了烛火处,拉下他的衣襟,瞧见了他奋张的肌肉红肿了一大片。
心没来由地揪得疼疼的。
她气呼呼的对他吼:“你也真是的,三更半夜不睡觉,来我这儿干么?”这下好了 吧,被她用棍子打到了,算他活该。
她抬起眼来瞪他,这才看见他的面容有些苍白。
很直觉的,她拿手去测他的体温。
是烫的。
“你发烧了!”
他拉下她覆在他额前的手,揣在掌心里,强打起精神,告诉她。“没事的,你甫担 心。”
“是,我是不用担心,反正这身体是你的,是死是活根本就与我无关,但你要生病 ,要受寒大可去别处,别让我瞧得心烦。”
如果他真要她别为他操心,那他就得照顾好自己,别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杵在她屋 外来受凉。
屋外?受凉。
梅若颖的脑子突然清明起来。她条然抬头,望进他两眼深邃里。
“你这些天来都没回房睡觉是不是?”
他别过头去,回避她的两眼清澄。
这个傻子,他竟然为了保护她的安危而没敢合眼,这也难怪这些天来,她总瞧他精 神不大好,老是在大白天打瞌睡。
“你这是何必呢?”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他便不会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
暖暖的感动袭上了梅若颖的心口,她的眼眶微微地发热。
这个男人呵,是真心的在乎她。
“你在这等会儿,我去一趟医馆,待会儿就回来。”她拉住篷子的衣襟口,就要出 门。
他的手扯回了她。“这么晚了你要去医馆干嘛?”
“替你抓帖药来;你不能放任着自己的身子这么烫着,纵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佳。 ”
“我陪你去。”
“不用了。”他都已经受了寒,干么还要这样折腾自己。”
“你知道我是不可能让你独自出门的。”上一回她受劫的事记忆犹新,他怎可能放 任她一个人往外跑。
他的坚决,她看得见。
“好吧,不过你得多披件衣服。”她兜回内屋,拿了件斗蓬给他。
是小了点,但聊胜于无,这件斗篷总能多多少少为楚云奔遮些风。
※※※
“烫、烫、烫!”在半个时辰后,梅若颖好不容易将草药熬成汁,双手捧着碗,却 怎么也没料到这刚熬好的药会这么烫人。
楚云奔连忙的将碗给接了过去。“烫着了哪里?”
她的螓首晃了晃。“你快把药喝了,凉了,药效可得折半了。”话虽如此,可她却 也怕这药烫着了楚云奔的嘴。
她的小脸凑了过去,舀起一匙匙的药汁,对着碗内吹了吹。
“你小心一点哟,这药很烫口的。”
他的口就这么就着她的手,将药给喝了。
一边喝还一边看着她娟秀的脸蛋因为熬药而被烟给蕙黑了。
他抬手扯着衣摆轻轻的拭去了她脸上的污黑。“下次别这么忙了。”瞧她一个千金 大小姐从小十指不沾汤水的,这回为了他的病竟亲自为他熬药,这份心意,他心底自是 泛着感动,但感动之余却也有不舍。
瞧瞧这双小手,为了捧那碗汤药,此时是红红热热的。
“等你病好了,收你看护费不就得了,你干么这么小气,连这点银子都不让我赚。 ”她故意将自个儿的辛劳说得轻松。
她熬药的辛苦若跟他彻夜不眠的守候比起来,只怕是微乎其微,不足为外人道了。
她舀起了一汤匙的药,又往他嘴里送。
她从没想过伺候人的滋味竟是这般酸甜。
酸的是他得承受病痛之苦;甜的是,他的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在。
这是一种关心,一种占有。
只怕,她是真的喜欢上这个有点吊儿郎当、有点儒弱又有点怕事的男人了;但,这 又如何呢?
他若真心爱她,这个小男人也是可以变得很英勇的不是吗?
瞧瞧,为了她,他不也挺起胸膛,撑着一夜又一夜的无眠。
今夜,梅若颖觉得自己实在是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