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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儿。当了他近三个月的徒弟,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失神。

  徐定楚忍不住多看了易盼月几眼,想找出一点端倪。啧啧,他师父这张脸还真不是普通的好看,想当他的女人可非得要有西施之容不可喽。搞不好他师父会因为过度俊美的相貌而娶不到老婆呢。

  “你在看什么?”易盼月朝眼前这张过分靠近的大脸毫不留情地捏了下去。

  “喂喂──好痛啊,师父!”徐定楚不防,一张脸被易盼月拉着玩。



  “师父不会痛啊。”易盼月笑睨道。他当然知道徐定楚在看什么,但是他不是很喜欢别人盯着他的脸看,他会有脸上沾了什么不洁的东西的感觉,偏偏这个定楚当了他一二个月的徒弟还摸不清这一点。

  “师父,你就晓了我吧。”毕竟三个月也不是放着过去的,他师父的心思他摸不懂,已经显现于外的情绪要再不清楚,那么他徐定楚就算白混了。

  易盼月笑盈盈地放开举得有点酸的手,乐意顺水推舟做人情。

  一被放开,徐定楚马上冲到镜抬前,随后,哀号一声──天啊!他发现的脸……

  “师父,你未免也太狠心了吧。”

  易盼月但笑不语。



  徐定楚弄来了一条冷手巾,刚巧仆人也送来了食物,易盼月师徒两人干脆就地而坐吃了起来,顺便吹吹晚风,欣赏皎洁的十五明月。

  徐定楚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易盼月。

  “师父,奉劝你一句──”

  易盼月饮着茶水,抬眼看向徐定楚,等着他要说的话。

  “没事别对人微笑。”徐定楚的语气不是开玩笑的正经。

  徐定楚正经八百,易盼月却喷了他一脸茶水。

  “天啊,师父──”徐定楚老大不爽地跳起来大叫。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易盼月兀自笑道。

  是,他不是故意的,他明明是有意的。徐定楚知道他一点儿也不把他刚刚的好心劝告当一回事──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所认识的无名郎中。是的,他拜他为师,但他却连他姓啥、名啥都不知道。这真的有点荒唐,但是他就是没由来地钦敬这个自称无名郎中的人。

  “师父的笑容可以让女人开心,同样也可以教她们伤心──这才是我真正要说的话。”他师父才到村里三个月,他就隐约感觉得出来,师父的四周总难免出现脂粉的勾引。

  “微笑可以让人延年益寿。不过,徒儿你观察得倒是挺入微的嘛,为师我会考虑接受你的劝告。”易盼月轻轻松松地回道,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鲜蔬。“我教给你的东西你学得怎么样了?”

  “是还好,可还是有些地方不太有把握。”徐定楚照实回答。

  “没关系,还有几天,我可以慢慢教你。”

  徐定楚蓦地放下碗筷。“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易盼月扒完碗中最后一口食物,慢条斯理地将碗筷放下交给仆人处理,又慢吞吞地站起来,微笑道:“走,跟我来。”

  易盼月散步似的领着一脸疑惑兼着急的徒弟,悠哉游哉地往后院的山林间步而去。

  “师父,到底要去哪里?”徐定楚着急地址着易盼月的衣袖问。

  然而易盼月却不作任何答覆。

  过了一会儿徐定楚又问:“咱们何不用轻功飞过去?你知道我轻功一流的,我可以背你过去,只要你告诉我要去哪里就好。”

  易盼月仍不说话,徐定楚丧气地垂下脑袋。唉,这闷葫芦师父!徐定楚忍不住在心中抱怨。

  “徒弟──”闷葫芦终于开口了。

  徐定楚有点心虚地抬起头来,殷勤道:“是,师父。”他等着易盼月吐露讯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惊天动地的事让他师父这样的谨慎、这么的神秘,徐定楚忍不住神经质地环视四周,担心隔墙有耳。

  “饭后散步有助于消化,刚好也可培养你的耐心,你说这样是不是一举两得?”易盼月轻快地说。

  徐定楚差点被一段凸起的树根绊倒,踉跄了好几步才找回平衡。他有点无奈地说:“是,师父所言甚是。”几乎要咬牙切齿了。

  “你明白就好。”易盼月走在前头,笑得好愉快。

  徐定楚一路挥开挡路的杂草,这是他家的后山,路他熟得要命;若要赏月,走另外一条开好的山径方便安全得许多,他实在搞不懂他师父干嘛走这条已荒废多时、杂草丛生的旧径。

  知道他师父是不到想说的时候便不会说的那种个性,他也学乖了,便不再多问。少了徐定楚的大嗓门,一路上便只剩山林原始的声音。风呼呼地吹着,夜莺略带凄凉的鸣叫,就像鬼魅般的哀号。

  易盼月带着徐定楚乱窜,好像没有一个目标或是目的地。

  徐定楚暗地里叫苦,想问却又忌惮前头的经验。

  易盼月这样没头没脑的“散步”,把徐定楚的头都转昏了。

  山路原来就难走,再加上黑夜的掩护,徐定楚早失去了辨视方向的能力,只好紧跟在易盼月身后,走一步算一步了。 ★ ★ ★

  望着逐渐露出鱼白的东方天际,冷傲霜一夜未眠。

  她随意披着外裳,有点落拓浪人的放浪形骸──哦—不,因为天生的性别不可能更改,所以她必须舍弃这个专于形容男子的字眼──放浪形骸。

  那又该怎么形容她?似乎其它的字眼都无法形容得贴切,于是只好不负责任地说:此女子非一只秃笔所能尽其描绘,她就像一幅泼墨山水,有最难以捉摸的气质,说山非山,似雾非雾;又像一面缂丝锈锦,那么美丽、绝艳,却是死的,绣得再真仍无法成为活生生的实物。

  她不知为何所隐居的地方会被人发现,也不知她身怀一身医术的事情会为其他人所知道。她困惑着,思考并且搜寻记忆……

  一夜未曾合眼,说累倒不至于,只是有点烦。她掬了一盆水洗去脸上的倦态,一道记忆猛然闪过脑际,为她一夜无眠所思考的问题找到了答案──是那个猎户。

  是了,八成是他。

  冷傲霜皱起细眉,冷哼一声,带了一个简单的包袱和一个小陶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居住十余年的地方。

  她万万想不到,因自己一时的慈悲,竟逼得她必须离开这地方。她真的后悔了,后悔过去她多事救人。

  山底下人声鼎沸,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而来。

  冷傲霜冷眼笑看着,这就是自作孽吧。只因她一再违背自己的誓言。

  罢了,一切只不过沧海桑田、过眼云烟,又何须在意?

  她点燃了一把火,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引燃了自己的住所,任其熊熊地烧着。烈火烘热了她的脸以及胸口边缘的一块衣料,没有悲伤,却隐隐约约感受到一股释怀。

  冷傲霜的唇角逸出一抹冷冷的淡笑,在众人未登上山顶之前,凭借着绝顶的轻功离去。

  在离去的那一刹那,她的脑海中蓦地浮起一张有点模糊的面孔……

  就让他当她死了吧,反正……也只不过是个不重要的人…… ★ ★ ★

  易盼月一夜未眠。

  他箕踞坐在山洞口,让早晨的风舒服地拂在脸上,万分享受地轻闭上眼;一滴露水滴了下来,正好滴到他的眼角。他睁开眼,坐直身子—一只手抚去那滴在眼眶附近的露水。从远处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在拭泪。

  易盼月也意识到自己举止的可笑,微扬起唇角—看着东方的天际渐露鱼白,满山薄雾缭绕,像少女披戴轻纱,每一扬手都是春山,每一投足都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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