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兴致高,他呀,硬着头皮也得扯开破锣嗓:“亲爱的姑娘哟,草原牧羊一个人,我来作件可愿意?啊,只要好人在一起,沙漠就能变花园……”
青天高高,白云飘飘,艳阳照照,心情好好!
明明对他来说,调查臭烘烘的阴谋是件顶無趣的事,可自从在“大城”将情报全数搜集后,晒在俊脸上的笑容就没卸下来过。
因为情报在在显示他,必须回中原一趟。
这样……嘿嘿,应该就不算是被思念牵着鼻子走,不算受到羁绊了,哦?
垚冰唱得正开心,但猛然闯进眼帘的景象,却硬生生阻断了他高歌的兴致。
狂风扬起尘沙,鼓荡出呜呜哀鸣,但垚冰和古哈沉默了……
好半晌,古哈才訥訥地开了口,却因惊骇而语不成句:“爷……这个……这是……”
“强盗。”垚冰面色凝重,剑眉紧蹩,“强盗劫了车队。”
几匹倒在黄沙的马儿,血早已流尽;染着沉暗血溃的破衣布,让马尸压得紧紧的,许是当时被利刃划断的,还有零乱的轮迹和蹄印……
“爷,咱们快走吧,这里不好久留。”呜呜呜,要不是在赌坊里输到连自己都押给了爷,他才不会走上这条到东边的路咧,太恐怖了!
垚冰不语,只是静静望着这一切,他知道,这是初云跟附的车队。
等了许久没得到回应,古哈壮了壮胆子,又试着道:“爷啊,咱……”
“古哈——”垚冰驀地出声截断他的话,目光未曾离开那残败的场景,“最近的城镇在哪儿?”
“爷,您要休息啦,那好极了,不过……”说得正起劲,古哈猛然发现气氛不对,立刻识相地闭了嘴,连吞几口口水,这才囁嚅地回答:“呃,不远不远,再三、四天就到了。”
三、四天?他能等到那时么?
慌乱、急躁、心惊,甚至恐惧——这些几乎与他绝缘的情绪,这回,可是一次尝个够了!
马鞭子一扬,胯下坐骑飞驰,垚冰始终寒着脸,只是不断催快,似乎这样才能让他忽略执繮的双手正自发颤。
“爷,您等等我啊,跑这么急做啥……”
不管是古哈冒出的一长串抱怨,还是嗚嗚風聲、噠噠蹄声,他听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惟一入耳的,是从心口传来的暴雷,反反复复就两个字——初云……初云……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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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盗抢了咱们的车队,请您帮……”
“去去去,别在这里找麻烦!”
“不是找麻烦,我问过人的!”初云握紧双拳,急急地说,“人家说,这里是专门抓强盗的,不是么?”
听说是、也许是、应该是,但实际上……不是!
哪个当官的会想和强盗拼个你死我活?“小鬼,那是你的车队,想救人,自个兒想法子。”
“可这里明明就是抓强盗的啊!”初云不死心。
“要不……”瞟了红鬃马一眼,“留下马,或许还有商量的机会。”
“不!”初云答得银鏗然,无可转環,“说什么,这马儿,我不给!”
对她来说,这红鬃马像条线,线的这头是她,另头是偷羊贼;既是生死伙伴,那么,无论如何,线不能断!
“那就快走开!要再多说半句,我就先把你抓起来!”
抿紧唇线,初云凭着志气和他对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
这个小镇,算是沿路上人较多的地方了,但,人多又怎样?只要私心挂头牌,再多的人也伸不出一只援手。
尽管身子随时可能倒下,尽管脑子倦得一片混沌,但当她转身离去时,依旧坚持下颔要昂。背脊要挺、脚步要稳。
输,当然不能认,但更重要的是,得想出赢的法子。
有了这点体认,初云决定将自己打理得精神些,总要肚子实在了、气力饱足了,才有本钱救人呐!
※ ※ ※
“死人呐——”尖锐的声音穿破云霄,顷刻间,闻声而来的人群将巷口全堵满了。
顺着妇人发颤的莲花指望去,确实有个瘦小的身子始在地上,动也不动。
“可怜呐,怕是冻死了呗?!”
“小鬼不懂事,竟然死在人家后門兒,真是触酶头啊!”
“去,这等话你也敢说,不怕天打雷劈呀?还是先将这可怜的孩子好好埋了才是!”
“埋,当然是要埋。”咕噥之际,眼睛突然一亮:“旁边那只红鬃马……嘿嘿,可是上等货呐!”
“大爷好眼力,可惜——没福气!”清越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回头瞧,只见人群往两边退去,一名男子慢慢踱了出来。
“你你你——敢咒老子?!”袖子有些厚,但该卷的时候还是要卷。
“这马的主人明明没断气,你就净想发死人财。”讽刺的字眼镀了层无辜的笑容,“当心点儿,要是被差爷知道了……”
“差爷又怎么样?了不起么?”胸膛往前挺去,粗着嗓道,“哼!还不是跟老子一样,天天吃饱了要放屁,放了屁要拉屎。”
男子倒不回话,只是微笑。
一声轻咳从更后方传来:“差爷是没什么了不起,就是能赏你板子、抓你蹲土牢!”
所有人再度转头,适才那位仁兄没人见过,但这次出现的嘛,嘿嘿,可是货真价实的熟面孔,恰恰就是差爷啊!
差役斜眼一眼,从鼻腔喷出问题:“这里死了人?”
“報告差爷,这里……”刚刚老子长、老子短的霸气,这会儿敛得紧。
“没事儿。”男子好整以暇地接了话。
“没事儿!”现场所有人全挨了差役的怒瞪,“以后没事不要乱吼乱叫,差爷我可忙得很,没听过官兵要抓强盗么?!”说完,便摇摆着身体,嚣张离去。
差役一走,众人也作鸟兽散,这暗窄的巷里,独留了他——垚冰。
“多亏了你,好马儿。”轻轻抚了抚红鬃马,垚冰赞道。若非它毛色特别,又高又壮,一眼即能辨识,他可无法这么顺利地“认尸”呐!
眸光转向地上的小人儿,她的脸蛋埋在臂间,呼息稳而清浅,看来真是累惨了。而他,又何尝不是?
但再怎么累,垚冰还是笑开了眼梢唇角呀!
※ ※ ※
唔?好软、好暖……这觉,睡得可真好,比在车队时还舒服呢!
猛然想到车队——不对!她得救人去!
初云心一惊,眼皮倏地弹起,坐直了身,陌生为景象却教她糊涂了:“咦?这里是……”
连忙揉揉眼,拍拍颊,嗯,确实醒来了啊!
明明记得,她是选了个安静少人的地方补眠,怎么现下会在……房间里?
就在这时,“波扎”一声,门开了。
“哦?你醒啦?那好极了!”是垚冰。“看来,我垚某人确实神机妙算,才教人打盆水来,正好给你洗脸用。”
等了半晌,初云完全没反应,这这这……枉费他说得这么热情如火啊!
“是做梦吗?不对,醒了,我真的醒了啊!”水灵大眼不曾转瞬,直直盯着他,口里喃喃叨念道。
突见她张口,就要往手背咬去,垚冰赶忙抢上,一把捉下她的手,补上了他的:“等等等等!你想咬,咬我的吧!”
初云抬望一眼,霍地沉下颈,对着他的手背咬去。
贝齒嵌着肉,这一咬,她是真用上力了。一丝腥味儿冷不防窜进口里,触了知觉,初云猝然松了牙关。
“现在,确定不是做梦了吧?”
先是一怔,尔后刷地搂向他的颈,紧紧抱着、紧紧抱着……直到现在,她才真的相信他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