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撑在身后,以茶润了喉,自顾自地说着话,回忆中的痛让他皱起了眉头。
“五年前,匆忙回到日本的我,看到的是已经靠呼吸器维生的母亲,如果你记得我从前对你说过的话,你应该知道我和母亲有多亲密。”
安玮亚微扬起下巴看着他陷入回忆的痛苦表情,她伸出手握住了他。她了解失去妈妈的那种低落情绪。
“病房外的我自责为什么没能早点结束学业回到日本,但心里又庆幸遇到你。在那些守候的夜晚,我写了很多信给你,只是你从没回过。我也向母亲说了好多关于你和我之间的事。可是母亲也不曾再张开过眼。”风间翼的指关节因紧握而发白,他身子的轻颤也从两人交握的手中传送给她。
安玮亚抱住风间翼的腰,靠在他胸前,有些想哭,为他流不出的悲伤眼泪而哭。
“母亲只撑了一个星期就过去了。”越来越低的声音让他垂下了头,用手紧搂住她温热的身子,“我和父亲明知道这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可是……还是好难受、好……难……”哽咽的话在喉间,粗重的呼吸不容许他再说出一句话,就怕眼中的那抹热气化成水珠滴下。
安玮亚紧捉住他胸前的衣衫,泪缓缓地流下,把她的心痛与不舍都揉入拥抱与泪眼之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努力地调匀呼吸自至正常,再开口时已不那么哀伤。“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很好,我到台湾前,他们才刚做过身体检查,还笑着要一同去环游世界,没想到母亲就这样在车祸中过去了。所以,母亲逝世后,不言不语的、伤心欲绝的是父亲。而守着父亲,继承他的事业就成了我在当时刻不容缓的事。”
安玮亚点点头,没有把脸抬起,怕他望见自己泪流满面。浅浅的呼吸着,怕哭泣的哽咽被他发觉。
“那时候的我常无法入眠,内疚压迫着我,心像被挖出一样痛苦。”
“为什么?”他的话让安玮亚忘了自己不抬起头的原因,红通通的眼睛迎上了他注视的眸子,“我……呃!呃!”她干脆抽起面纸擦了擦脸,反正已被看到哭泣的眼睛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别哭。”风间翼接过她手中的面纸轻柔地拭去她的泪痕,在她的额间印了个吻。“你刚才要问我什么?”
“你为什么要那么内疚?车祸是意外,不是吗?”倚着他让彼此依偎,她也在他的手上印了一个吻。
“是意外没错。可是总觉得母亲发生车祸时,我在台湾守着心爱的你是件不可宽恕的事。”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瞳,“所以母亲过世后,我没有再写过一封信给你,因为罪恶感笼罩着我,在我赎罪的观念中,我和你无法结合的感情是我必须承受的代价。原谅我五年来没再和你联络过!”
“如果我曾经埋怨过你什么,也都过去了。”她坦白以告。
五年的时间,她并没有完全忘记他,可是也不能说自己始终刻骨铭心地惦着他。情意是有,但狂热却是在见到他之后才又重新燃起。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风间翼凝望着她,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她的个性原本就豁达。“如果我说五年来,我不曾谈过真正的恋爱、不曾真正地心动,你愿意相信我吗?”
安玮亚眨了眨眼,惊异地张开口,他刚才说什么,天方夜谭吗?连她都不敢说自己在这五年间未曾心动过,处在群芳谱之间的他怎么可能不心动、不恋爱呢?不!她不相信。她摇了摇头,清澈的眼直视着他。“你不必说这些的。”
“我知道你并不相信我,毕竟我身边有太多绯闻、传言。”无奈地扯动嘴角,风间翼的笑是漾着苦的。“人一旦有名有利之后,身旁可以辨认出的真心少了,而对于别人的接近我的防卫却逐年加强。尤其在身旁媒体包围之时,我很难知道别人是在靠我打知名度或是真心以对。加上我一向极注重隐私,所以踏入这行的时间越久,我也就越封闭。阳光的笑容,呵,天知道是多大的伪装!”他讥讽地吐出话语。
“如果这么不喜欢,为什么不放弃?”他从前总是开心的笑,自在地和人相处啊!
安玮亚心疼地握紧了他的手。
“我喜欢这份工作。”他拉着她的手,一起窝入躺椅之间,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肩。
安玮亚舒服地靠着他,拿起冷气遥控器降温。“那么当初为何选择牙医?直接学音乐,接手公司的事业不是更快吗?”
“没有经历、比较过,很难完全断定什么是最适合的职业。当初选牙医部分是兴趣,部分也是反抗的心理,父亲执意要我接手公司,反而让我更想远离,但音乐却是我不曾放弃过的喜好。母亲去世、我进入公司后,开始面对群众,我发现自己爱上了那种分享、交流的感觉。”风间翼的眼神因兴奋而熠熠生辉,他满足地轻喘一口气,接着说道,“站上台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明了音乐的生命必须靠这种共鸣的力量才能延续下去。”
安玮亚微笑着,更偎近了他。为他骄傲,也为自己心酸。他是属于大家的风间翼,不是她专属的。她明白自己的性子,独占欲虽不强,但却不能忍受与公众人物交往后失去自由,她绝对承认她有些自私。
他抱着她,口中继续说着话,声调却是慢慢低了下来,“只是在台上日子一久,我逐渐发觉只专心于音乐是件困难的事。除了音乐之外,群众媒体对风间翼这个人比对风间翼的音乐还感兴趣。对于我的绯闻,他们比什么都来得有兴趣。”
“演艺界就是如此啊!”她口中安慰地说着,心中却想对他大叫:那你为什么不退居幕后呢?
“小亚,说了这么多只为了一个目的。你愿意……”风间翼悬着话尾,捧起她仍有着奇特笑意的脸庞。
“嘘!”她捂住他即将出口的话。
她很鸵鸟,就让他们这么安静而不受打扰地在这里坐着,像时光兀自停留在那段不曾改变的美好回忆一般。在他还是那个众所瞩目的风间翼时,他们的关系只能这样。
“翼,这份报告是事务所今早传真过来的。”广田正喜对着半躺半坐在沙发的风间翼挑了挑眉,“日本方面火烧眉,你还悠在游在的。”
风间翼拿起一旁的文件,快速地看过一遍,也朝广田正喜挑了挑眉,“放心,业务部的江口闹不出什么大事的。”
“江口好歹是业务部的专务,你这么说裁就裁,等于毁了他的生路。”
“升他到专务,是因为他的确有才华与本事,可是假公事之名,侵犯那些刚入公司的女明星,这就太过火了。”风间翼冷冷地说着,迥异于平日的开朗。“风间事务所绝不允许这种人败坏公司的形象。”
广田正喜在心里替江口惋惜,好不容易升上专务就被撤换下来,即使转行到其他事务所也不光彩,毕竟在日本称得上属一属二的风间事务所,用人办事的公正性众所皆知。“你真打算在台湾待上一个月?”
“没错。”风间翼伸了个懒腰,想到安玮亚又恢复了笑容。
“你当真对舞台剧这么有兴趣?”广田正喜怀疑地摇摇头。日本那么多剧团争取风间翼演出,他一点都不心动,怎么一到了台湾情况就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