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好想你啊!」女儿忧愁的声音,勾起了王邦芸的母性,她立即改口道 :「我马上要你爸爸去订明天回美国的机票。」
胡瑞德在妻子耳边说了句话。
「对了!」王邦芸兴奋地继续说道:「我们还要顺便谢谢蓝提斯先生。要不 是那一队士兵冲进来救我们突围,我们现在铁定还被困在那里面。搞不好还要客 死他乡!想想真是太可怕了。你要记得先跟蓝提斯先生约时间,好让我们当面跟 他道谢,还有啊——你去过那艘海神号了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女儿第一次到纽约,竟然就遇到这样的神秘人物!
胡紫芛听到妈咪的话,不自觉咬了咬唇,犹豫自己该说多少真相。
知道爸妈身陷困境消息的隔天上午,她就接到他们从摩洛哥打来报平安的电 话,而电视上的新闻仍然是炮声隆隆。更离谱的是,当爸爸妈妈已经在摩洛哥的 饭店中休息足足两个晚上之后,美国政府才宣布撤侨的行动,而且还是冒着战火 范围已扩大成杀戮的状况下所做出的紧急动员令。
她不得不佩服蓝提斯动员之快、行动之敏捷。不论如何,她欠了他一份人情 。
命运注定她要与这个令人胆寒的男人有所牵系吗?
胡紫芛陷入沉思之中,忍不住猜测他的不可捉摸,她原以为蓝提斯的目的是 为了得到她,所以如此用尽心机地把她逼成一个求助者的角色。没想到——
她发呆地望着房间内的摄影机。
蓝提斯在电话中淡淡地说——她可以不见到他的面,科技如此进步,心理治 疗师与病人不一定要共处一室。
因此,他在他最容易放松的睡房内,装设了摄影机,让她可以从她房间的监 控萤幕系统中看到、听到他所要表达的问题及他所遇到的困扰。相同地,她的房 间也装置了同样的监控设备,让蓝提斯透过摄影仪器,有着与医生面对面的感觉 。而在每一次的疗程结束后,他们双方皆可以随时关上房间内的摄影机。
「小芛?小芛?」王邦芸出声唤着出神的女儿,「你还在吗?真的生爸爸妈 妈的气吗?我们是想你现在正和杜明德在度假,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胡紫芛拍拍两颊,让自己恢复精神。「妈,我没生气,我只是想念你们。我 已经两个月多没见到你们了。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
近来思绪经常乱得无法收拾,也许她得先找个治疗师治疗自己。
「我是问你,去过「海神号」没有?你和蓝提斯先生是怎么认识的?我和你 老爹方便向他当面道谢吗?」
「我去过海神号。和他认识的过程有些离谱,他从船上的望远镜中看到我, 要人邀我上去。」胡紫芛尽量轻描淡写,免得她浪漫的娘又有了不当幻想。「至 于你们,应该没有必要见他——因为搭救你们的这件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在 我还不知道你们转向阿尔及利亚时,他就把你们入境的消息告诉了我。」
「蓝提斯对你有意思吧?」王邦芸开心地猜测着。若是对小芛没有意思,何 必调查他们两个老人?不是她自夸,女儿的气质、外貌从小到大都让人机不绝口 。
「是!不是!我不知道。他把我弄得好混乱!那个人总是能引出我最恶劣的 一面。」胡紫芛望着镜前的那张脸——苦恼的蹙起眉心,原该是水亮的眼却有着 浅浅的失眠痕迹。
「火石要摩擦才会产生火花啊!他主动要求救我们,有没有要求你用什么做 回报。小说里头,不都这么写吗?」王邦芸在电话那头高兴地直扯着丈夫的衣袖 。
女儿从未为情所困,这大概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蓝提斯要我做他的心理治疗师。这是最让我弄不清楚的一点!他帮了我这 么大一个忙,就算直接要求和我发生关系,我都会答应。」向来和妈妈无话不谈 的胡紫芛坦白以告:「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吻了我。」
胡紫芛抚住自己的唇,那火热的烙印似乎就是这阵子混乱的来源。他要她? 他不要她?她的心其实渴望那种燃烧的炙热,但却又害怕燃烧过后,只剩下一片灰烬。
「你害怕这种新的状况,所有才想要我们回来对不对?否则你一直是很独立 的。」
「我想是吧!你们好好玩,别顾虑我了,我会把自己打理好的。也许那只是 一时眩惑,下回再见到他时,我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感觉了,对不对?」她轻声地 说道,安慰着母亲更说服着自己。
「先别急着下任何定论,人总是要相识久一点,才有可能进一步了解。好好 加油。」王邦芸鼓励着,「你什么时候开始替蓝提新做心理谘商?」
「一个小时以后。我有点害怕自己会加入太多主观意识,无法公正地给他建 议。我也担心这些心理治疗只是幌子。」
「你认为他真正的目的是你?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要求和你发生关系?」王邦 芸说完,捂住耳朵避开丈夫的怒吼。
「这一点我一直想不透。算了,顺其自然罗!否则我会先发疯。」
「以平常心面对吧!小芛。也许他真的是想找人谈谈,那你就要好好了解他 ,解决他的问题。一个终年累月不下船、专门制造武器的人,可能有他痛苦的一 面。加油,我的宝贝。我和你老爹不回去了,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谢谢妈。替我亲亲爸爸,拜。」
挂下电话,她长吐了气,走到工作人员带来的四十寸大萤幕——天啊,她将 要看见那么大的蓝提斯。他到底想做什么?昨天的通话,他一改以往对她的侵略 攻击,说话的口气也是淡漠的。
如果他不想要她了,何必把她留在这个地方!
胡紫芛揉了揉头,突然觉得又开始头痛了。
「铃铃铃。」电话铃响又响了起来。
她飞快地走过去拿起了话筒,这回又是谁?八成是妈妈忘了交代什么事吧!
「喂。」胡紫芛尽量开朗地说。
「胡小姐吗?」对方的声音听来有些年纪。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蓝提斯的管家福斯坦,不晓得胡小姐是否还记得我?」福斯坦口气严 肃。
「我记得。有什么事情吗?」是蓝提斯要更改时间吗?
「是关于待会儿你们将进行的治疗一事。我有些事情想先告诉您。」
「我想这样不大妥当吗?我不想先对他下主观的判定。」胡紫芛走到摄影机 前盯着镜头,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蓝提斯酷寒的眼眸。
「如果我不告诉您这些事,他不会说出口的。这些事他只放在心里,只肯跟 我说,毕竟我从他十岁开始就一直跟着他——我不只是他的管家,同时也是他的 舅舅!」
胡紫芛微张了唇,惊讶福斯坦的话语。她的胸口突然沉重了起来,她有预感 接下来要听到的话,不会是什么快乐的故事。
「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呢?」她问道。
「提斯一直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的双亲,他认为自己背负着诅咒。」福斯坦 的声音愈来愈低沉。
「他的父母怎么过世的?」一口气鲠在喉间,她艰难地问道。如果不是她放 入太多的情感,她早该注意到蓝提斯愤世嫉俗可能是源自于过往的不幸。她—— 其实可以多体谅他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