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素琴尝了一口烧双冬,觉得冬菇与冬笋的清香在口中散了开来,“这烧双冬的味道真是美味极了。”
“哼!下等人才进厨房。你那个奶娘根本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才会养出一个随随便便跨进别人厨房的女孩,不知羞耻!”周锡红撇了下唇,冷笑一声。
“不许你批评师父!”半天不吭声的朱媛媛突然大声喊道,清朗的大眼直望着周锡红。
师父辛苦养大他们四个人,谁都不许侮辱她!
“还叫师父呢,她以为她是江湖上那些抛头露面的女人吗?”周锡红瞄了秦穆观一眼,见他似乎没有动怒的迹象,她变本加厉地讽刺道:“看你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就知道那个奶娘还是师父的,准也不是个好货色。搞不好,那个师父是在私娼场中混过来的人呢!”
“闭嘴!师父才不是那种人。”朱媛媛握紧拳头,一排贝齿紧紧咬住嘴唇。她已经知道私娼是什么意思,江君告诉过她了。
“如果她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女人,你何必气成这副德行呢?摆明了就是心里有鬼嘛!”何心瑜火上加油的说。
“师父才不是那种人!”朱媛媛用力一跺脚,小脸气得发白,“师父辛辛苦苦把我们几个养大,你们根本不知道师父吃了多少苦!冰天雪地时,我们躲在屋子里发抖,师父却要在外头走上两、三个时辰,只为拿她的家传白玉镯到山下换食物给我们……你们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好,你们不可以说她的坏话!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朱媛媛声嘶力竭地喊着,过分激动的身子不住地发抖,她搂住双臂,自秦穆观身上传来的热气,只让她察觉到自己身子的冰凉。
秦穆观站在她身边,漠然地看着她的情绪反应,敏锐的天性让他对她的话感到疑惑,我们几个?
周锡红见到朱媛媛的脆弱后,想乘机再捅上几刀。
“哎呀!一个姑娘家,大吼大叫成何体统?光从这一点,我就知道你那个师父——”
“你说够了吧!”纪素琴不高兴地打断她的话,瞪了周锡红一眼。
朱媛媛红了眼,垂首盯着地上。秦大哥讨厌这个乱骂人的媛媛吧!否则为什么不像平常一样护着她呢?一颗晶莹的泪珠滑下脸庞,滴在她的绣鞋上。
秦穆观身子一震,不假思索地把她揽入臂弯间,用他的体温呵护着她。她是如此的脆弱啊!低头望着她将那张沾满了泪痕的小脸埋在他的衣襟内,他必须承认,她的确挑动了他的心。
“大姊,我是在帮秦家挑媳妇啊,怎能任由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随便入门呢!大丈夫何患无妻嘛……”周锡红还想再说,却被秦穆观的一记冷眼吓得止住声。
秦穆观温和的眉眼,在瞬间转变成置人于死的冷厉,这时候没有人会怀疑,他如何能在短短数年间,将青龙山庄由区域性的生意人变成全国性的商家。
“她以为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我看她这副样子就像个骗子。”还没弄清楚状况的何心瑜,兀自对着朱媛媛大声指责。
“我……”朱媛媛哽咽了声,纤瘦的肩膀因为拼命想忍住哭泣而不住地轻轻抖动着。“我不是骗子”这简单的五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
她的确是个骗子!
她哪来的资格偎在秦大哥身边呢?她举起衣袖遮住脸庞,身子一动就想离开秦穆观。
“媛媛,别哭啊!”纪素琴急忙地拍着她的后背,“你别理会那些没教养的女人,我认定你是我秦家的媳妇,这样就够了。你是观儿未过门的妻子,你不用害怕那些闲杂人等的飞短流长。”
周锡红和何心瑜闻言一愣,没料到她们的一番话竟引出纪素琴的公开表态。
“观儿,你也说句公道话,难道任由她们胡闹吗?”纪素琴抱怨道。
“没关系,我本来就不该出现在秦家。”罪恶感让朱媛媛不敢抬头。
“娘,你带媛媛回去休息,我有些事要处理。”他怜惜地在她额间印上一个吻。
纪素琴伴着低着头的朱媛媛走出门外后,秦穆观低喝一声,“来人啊!”他冷厉的面容让周锡红与何心瑜紧紧相依靠着。
“庄主有什么事要吩咐?”担任秦家总管已二十年的陆陵恭敬的问道。
“今天中午前,将何姑娘送回她家,并告诉她的爹娘,这个女子的妇德显然尚待加强。”他的视线犹如利刃,不留情地射向何心瑜,“若有不智者娶了何心瑜,休怪青龙山庄将其列入拒绝往来的名单中。”
“不要!”何心瑜凄厉地喊了一声,惊恐地看向周锡红,“干娘救我!”
何心瑜精心妆点的娇容被泪水糊成一片,惊吓过度的她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呃……穆观。”周锡红的声音中带着抖音。
“从今日起,我不再敬你为长辈,你再多说一句,青龙山庄内就没有你立足之地,陆陵,把她们两个‘请’出去。”秦掺观沉着脸坐回书桌前,不再瞧她们一眼。
“两位请。”陆陵礼貌地说。
“我找老爷替我做主,我是你的二娘啊!”周锡红拨开陆陵的手,拼命上前想扯住秦穆观的袖子,却扑了个空。
“二娘又如何?秦家的主母是我的母亲,至于其他女人嘛,我爹可以再娶,”秦穆观严厉的脸上扬起一抹残忍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大丈夫何患无妻,这是你刚才说的,不是吗?”
第六章
夜晚的碧水轩是有些冷意的,尤其在这秋末冬初之际,晚风一拂过小溪,夹带了大量水气的寒意,悄悄地攀上台阶、进入屋内。
“她还是不肯吃饭吗?”秦穆观问道。
江君皱着眉点头,“今天的饭菜都不曾动过。”
月上树稍,照明的灯笼在长廊上摇晃着光亮,两个皱眉的人同时望着那扇紧闭的梨木门扉,媛媛已经七天未曾好好迸食了。
“她心情不好时,总是这样吗?”屋内没有点灯,她睡着了吗?
他没有料到他对待周锡红及何心瑜的方式,会对她产生这麽大的影响。也没想到他连安慰她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好友恭成人的一封信催去处理一件急事,这一分开就是整整七天。
服侍她的婢女说,媛媛这些天都把自己锁在房间,谁也不理,谁也不见,除了江君之外。
秦穆观看了眼手中那盒特地为她买的梅花酥,长叹了一声。
“她心情不好时,总是一个人躲起来,谁也不理,从小到大都是这副模样。”江君摇了摇头。
“但她理你了,不是吗?”秦穆观勉强动了下嘴角,深邃的眼瞳盯着江君毫无情绪变化的脸。
“她一向当我是哥哥。”江君回视着他,脑中盘旋的却是昨夜师父交代的话——要媛媛尽快接冷蝶和兰若入秦家,任务在身的她们急需一个落脚处。
“她当谁都是哥哥……而我只是不想让她再受到伤害,那两个女人会伤害她。”秦穆观一手扶着栏杆,晚风吹过他儒雅的五官。
对媛媛,他或许不该用那种激烈的手段惊吓到她。
就像深山中的珍贵雪貂,需要长时间的耐心接近,它才可能放下戒心走出洞穴。
他太心急,因为太在乎。
“你还不够了解媛媛,她向来心肠软,你不应该让她知道这件事。就算你把那两个女人送到妓院,但是只要你告诉她,你只是把她们送回家反省两个月,她就不会有任何怀疑。媛媛对於她相信的人,是绝对给予信任的。”江君轻描淡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