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停下车子,却只一径地往旁边的安养院前进,夜愁不经意他睁大了双眼,事情出乎她的意料。
他去安养院做什么?拜访谁?
为什么他从来都不告诉她?
他身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她无从知悉?
她绝对会尾随到底。一个做妻子的有权知道丈夫所做的一切。
她躲在岩石边,默默注视着远方的他。就像当年,幽子躲在岩石后偷窥夜愁和愿焰的模样。
然后,她看见了,亲眼目睹了。
她整个人霎时分崩离析。
他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女人出来。一个熟悉得挥也挥不去的鬼魂,再次硬生生地出现在夜愁面前。
是她——是幽子?
她没死?原来她一直没有死——
幽子一直是她一生最大的宿敌,也是她心底深处最深的痛楚——一种痛不欲生的苦楚,深深凌虐着她的灵魂。
一直都是这样……
当幽子第一次出现时,成了父亲寺刚忍野的情妇,让她的母亲失宠,逼不得已离家不知去向,让她同时失去母亲和父爱。寺刚忍野眼中只有幽子,她以美色攫获一切。
而当神武愿焰——她的丈夫出现时,幽子还是不放过她。再次用美色抢走了愿焰,做他的情妇,让他背叛了夜愁,他们甚至一起跳海自尽……
历史不断重演,为什么?她无语问苍天。
每每她要成为人妻时,幽子就会出现,成为他的情妇,然后,情妇总是会取代妻子的地位……
她无解,心中有千万个疑惑。
她紧紧咬住下唇,玉唇泛出瘀青,最后,甚至渗出鲜血。而她已经对一切置若罔闻。
在阳光灿烂的早晨,她见到他们并肩在海边的沙地上,老鹰在天空飞翔,仿佛全世界都在为他俩展现丰采,而只有夜愁——陷入黑夜般的阴晦情绪中。
多讽刺!
神武愿焰啊!她呐喊:“我怎会傻得任你玩弄,傻得相信你的真心?傻得为你守寡,傻得以为你真的爱我,一次又一次原谅你——?
像是心跳般的声音练绕在她的脑海里。
我的丈夫背着我与情妇偷情!
看着他们亲呢地在一起,夜愁一脸不甘愿,她不经意低下头,瞥见脚底下石缝中的松虫草。
松虫草?她好久没见到这花儿了。
如今,在地狱的边缘游走间,花儿仿佛与她心动相印似的。
她望见海浪,又望望松虫草。
海浪——又将她推入怎样的情海狂涛?
松虫草——她吃语哨响:我不要做寡妇,我不要做寡妇……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
宽广偌大的豪华空间,她却感觉像监狱般的冷冷清清,她的心仿佛冰天雪地。
她呆呆地坐在一旁角落里,没有意识,灵魂做被毁灭般,嘴中不停地道:“我不要做寡妇,不要做寡妇……”
她像念咒般,念了不下千逾万遍,才无神地又遭:“我不做寡妇,难道又要当情妇吗?”
到底是情妇适合,还是寡妇好?
她失神地走向厨房举起一把刀,冷锐的刀锋,好像随时欲无情地夺走任何生命似的。
她必须发泄,她拿起口红,用刀子逐一切削,红色的颜料慢慢散开脱落,粉末撒了一地。然后,阳台的风一次,把红砂散开,就像血践了满地。
血——她想起什么?“杀”这个字莫名其妙地跃入她的眼前。
她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直到他回来。
夜晚,原焰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他几乎被她吓得魂不附体,这时候的她,不像是人,倒像是女夜叉,如鬼魅一般。
她跪在阳台上,黑夜笼罩。冷风一吹,她的衣服微微抖动,蓝色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漂泊的幽灵。
不好的兆头袭向愿焰全身。
他抬头看着种,深夜一点了。他知道,她一定又在等待他,他有说不出的抱歉,只是,幽子快死了,最多只剩三天的寿命。他的压力很大,心情很沉重,面对一个曾经认识过的人,她的离开总是令人怆然的。
他犯过错,犯下因幽子而背叛夜愁的罪,但由于也因他受了不少的折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现在,他只想为由于有生之年,做一些弥补,陪她走完人生最后的道路,这是他对幽子的赎罪方式。
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她,把外套脱下,走到她的背后,冷不防将外套包住她,佯做无事,笑逐颜开地对她道:“你这样会着凉喔!快做新娘了,难不成要流着鼻涕上礼堂啊?”他逗她,只是,她却不再有笑容。
她的声音冰冷,他有点毛骨惊然。她没有回头,不再热情地欢迎他。“你回来啦!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
她的话有着说不比的诡异讯息,他的心一沉。“夜愁——”目光写着哀伤,他想,还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终有一天,他会让她明白的。他转移话题,将头往前一探,好奇地问:“你整天都待在阳台啊?”
“是啊!”她声音平板地回答。“我想看——”
他自以为是地打断她。“你想看海,是不是?你想着蓝色。所以,只好到阳台来,把天空当做是蓝色——”
她幽幽一笑。“错了,你错了!”她终于回首面对他。他惊惊震惊不已,她的又深深刻划着痛与恨。
是什么让她改变这么大呢?才一天,她几乎已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不想再看到蓝色。”她轻哼。“我只想看到鲜红的血色,所以我把唇膏弄成粉末,你瞧,风一吹,像不像是鲜血泪泪流出的样子…”
“夜愁——”他低嚷,随即勉强展露笑靥,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当她是小孩子般地呵护、宠爱她,脸上透出无限的爱意。“你全身好冷啊!”他佯装直打哆嗦的样子。“你需要我的体温喔!”说着,抱着她就朝浴室走去,他提出一个计划。“我们来洗温泉,洗个鸳鸯浴。”他贼兮兮面对她,而她却冷漠地盯视他的眼睛。
他诚挚的眼眸中找不到一丝虚假。他眼中真爱的光采是那么盈满、逼人,他是真的爱她啊!
为什么?他可以前后判若两人呢?
“你在看什么?”他捏提她的鼻尖,挑眉问。他是无可挑剔的丈夫,永远心甘情愿做仆人,他帮她褪去衣裳,然后,火速地将自己的衣服脱下。
“没什么。”她呆滞道。“我只觉得你看起来很累。”
疲惫!是的。她竟能看穿他。他其实不仅在身体或心理上都承受着巨大的煎熬,他佯装不露痕迹道:“是工作上的累,所以才更需要你的惩籍。只要有你,我就精神百倍了。”接着,总是带给她欢愉的手,为她全身涂上沐浴乳,像是魔术师般地制造泡沫,一下子,她全身都是泡沫了。
泡沫?她就像是美人鱼,活在虚伪假象的世界中。
在这节骨眼——她终于看穿这点了,只能一味笑自己太傻、太来、太痴……
她坐在浴缸边缘,像木头人般地任他摆布,不见笑容,他紧张地皱起眉。“美人鱼,你今天怎么六神无主,愁眉不展?”
她不言不语。
为了讨她欢心,他说了一个令她振奋的消息,他蹲在她面前,笑脸迎人地直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生命中巨大的风暴。“我今天联络到石川了。”他注意着她面部表情的变化,可是,他却失望地看到她无动于衷。“我告诉他我们要再结一次婚,并邀请他做证婚人,他答应了。
她还是面无表情,似乎是就算知道石川,如她父亲般重要的人,也激不起她笑的欲望,更令他错愕的,是她的胡言乱语:“最好不要叫石川来,他来了,看到的只有丧礼,没有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