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样教你为难,可是我......我好想有个人陪陪我,听我说说话。"她无辜而含着泪的水意瞳眸乞求着。见他仍不开口,她伸出手去扯着他雪白的袖口。
罢了!风绝凌坐回了座位。
看他又坐回了椅子,云若破涕为笑,她一向是个知足而容易被取悦的人。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人心隔肚皮,这么快下评断?"风绝凌淡淡的说。十六岁师成下山,他行遍了五湖四海,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世风日下,多的是披着羊皮的伪君子。
"直觉嘛。"她笑了,神情净是惹人怜爱的娇憨,十六岁的她生活的范围也不过只限于将军府,偶尔会偷溜出去外头玩,不过,遇着的人总有限。她没有阅人无数,但是她对人的感觉是挺准的。
而眼前这白衣公子,绝对不是个坏人。
爹爹生前曾对她说,观人先观眼。这个白衣公子有着一双澄澈清明的眼,心地当是光明磊落才是。
"直觉?"风绝凌一向视此为无稽之论。"果然是小孩心性。"
"小孩?我年已十六了!不是小孩了。"她仿佛怕被看小了似的紧张。"再过三天我就要和静王成亲了。"情急之下,她管不住自己舌头地说了出来。
"静王?"他冷绝的脸上掠过一丝讶异,而后沉声说:"静王早已不在城内了,不是吗?"
"原来他不在城内并不是秘密了。"云若喃喃自语地说,然后一摇头,"我听说了,可是仍期待他会及时出现......"若一切都如兄长所说的,那么若是静王及时出现迎亲,也许......也许她的处境就不会那么难堪了。
"这门婚事怎会订下?"
风绝凌的话不多,而且不主动,然而,打从云若说她要嫁的对象是静王之后,他变得会主动问话了。
若是他问的话是寻常话题,她会开心地与他攀谈,可是她和静王的婚事已经够令她难堪了,这事好像怎么讲怎么令她难过。
"我......"她摇了摇头,沉默了下来。
见她不语,眉间锁着淡淡的幽怨,风绝凌也不强人所难的而不再往下追问。
"天色渐暗了,快回去吧,再晚些,只怕你家人要报官找人了。"
云若略点了下头,把放在桌上的那碗药喝了,这才起身。她昂着脸看他,似乎有话想说。
"有话何妨直说?"他似能读人心弦。
"我还有机会见到你吗?"她淡淡一笑,"其实我这是第二次见你了,第一次见你,我把一颗软桃全压到你身上,那时我着男装。"见他仍没表情,"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打从那天起,我就好想认识你。"想认识他的渴望强得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叫云若,希望你会记得我。"
目送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风绝凌心中涌上了一股淡得儿乎感觉不出来的孤寂。
有一种人天生就习惯一个人过活,从来不觉得孤独是孤独、寂寞是寂寞,直到有人走得进他的世界,颠覆了他沉静惯了的思绪。
二十三年来沉静冷绝的封闭了所有的情感,没人试着了解他,而他也一贯以拒绝别人了解的方式拒绝着别人。
云若,一个天真烂漫的十六岁女子,她像一片舞在风中的叶片,毫无预警,不请自来地侵入他若镜面般平静无波的心湖。
他的心有了些微的波动了。
第二章
这天就是迎娶的黄道吉日。
一大清早,天色未亮之际,云若就给碧儿从床上挖起来梳装打扮了。
看着搁置在桌上,皇上御赐的凤冠霞佩,不由得,云若心中倍觉沉重的叹了口气。
将军府的规矩己教她有些吃不消了,听说文官家的千金日子更难熬,而皇亲国戚,想必规矩更是多如牛毛......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一番折腾之后,碧儿和数名丫环把凤冠霞佩给云若穿戴上了。
经过薄施脂粉的云若明艳得如同含苞待放的牡丹,一身红衣更使得她天生的凝脂玉肤更显动人。
"小姐,你真是太美了!"碧儿看呆了。"若是多了些笑容,那可就更完美了。"她看得出来,打从小姐那天从齐天寺回来就常兀自发呆,闷闷不乐。是不是少爷对小姐说了些什么?但八成没好话。
云若有些发苦的笑,她要如何欢喜地面对今天的婚事?相同的,静王若知道娘为了成这门亲事,不惜把她以"妻"的名义实为"妾"地嫁于他,又会如何的不耻她?
一思及此,她不由得有些怕见静王。
其实,从她自白衣公子那儿回来之后,她就不断地有逃的冲动。一离开云将军府,她便可以不用面对这一切难堪,可以远离别人的蜚短流长。可是......
她走不开,也不能走,这门婚事是皇上御赐的,她若逃婚就是抗旨,抗旨是不得了的,她个人死不足惜,可是,会累及亲人。
她何忍让娘这把年龄而死无全尸?!
逃婚是万万不可行,于是,她在心中不断地替自己打气。也许......也许她嫁到静王府是件好事呢!在家老是被欺压,一到了静王府成了王妃,在那儿她可以不再被欺负了。也许......
始终没法子给自己肯定的"也许"之后,她放弃再去想这些事了。
在丫环要帮她覆上红头盖之际,云夫人出现了。
"若儿--"她怜惜地将云若楼进怀中,难忍的热泪在眼中打转,"我的若儿真漂亮,你爹要是能看到你出阁的样子,那该......该有多高兴。"
慈母的泪水清除了云若在心中的怀疑,怀疑娘出卖她的事。这一刻,她相信无论娘做了什么,那也是在对她好的考量下的决定。
"娘--"云若释怀地在娘怀中宣泄她的不舍及不安。
"夫人、小姐,这是大喜之日呢!该高兴才是,怎可掉眼泪?"碧儿虽也红了眼眶,却忙着劝。
"是啊,我真是老胡涂了。"云夫人拿出手绢为女儿拭泪,"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怎能哭呢。"
"娘--"一想起打从今日后就要一入侯门深似海,再也不能承欢膝下,云若不由得胸口一阵痛,泪水又悄悄洒落。"我......不想离开娘的身边。"
"傻孩子!嫁给静王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你要惜福啊。"把心爱的女儿嫁给静王是为她好,云家,女儿不适宜再待下去了。
因为心疼若儿,不愿若儿知道太多云家可怕的事;因为怕若儿找不到有力的依靠,她才请刘丞相促成和静王的婚事。她听过刘丞相对静王的评价,知道他是个可以依靠终身,且不会让若儿卷入深宫内斗血腥的唯一人选。几经考虑,她要在有生之年,把女儿交付给静王。
"娘,你为什么确定我嫁给静王能幸福?"静王一直没待在皇城中不是吗?他为人如何,娘亲又如何知晓?!"你见过他?"云若好奇极了。
"我没见过他,可是,我相信刘丞相的眼光。"一个淡泊名利,将皇上厚赐的巨额拿去赈灾的人,这样的心肠、爱民如子的人绝不会是坏人。"若儿,相信娘,静王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嗯。"事情都到这步田地,除了相信之外,她别无选择,"只是,......今天静王会亲自迎亲吗?"
"就算他没亲自迎亲,皇上也会派出适当人选代为迎娶的。"其实,这也就是她有些担心的事。若由其他皇子代娶,一般皇子的武功都不济事,万一"那个人"不甘心而来个抢亲,那可怎办?云夫人在心中祈求,就算静王不亲自迎娶,也能暗中保护云若,她只希望苍天眷顾,别让今天的婚礼出了啥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