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云白--」袁紫葵惊喊,却止不住飞奔的马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与他的距离被越拉越远。
「我爱你,紫葵。」匡云白低喃,目送她离去。
「云白……」风中送来她的呼唤,声声断肠。
乍起的变故,震慑住场中诸人。
直到被马车撞飞的官兵发出阵阵哀嚎声,那掀起这场风波、却怕死地躲在后头不敢出面的府台大人、知县大人和马有财才恍然回神破口大骂。「还呆在这里做什幺?快追啊,把人全给我捉回来。」
「谁敢追?」匡云白咬牙,深吸口气,拔身飞出包围圈,以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挡在官道中央。
这些人想伤害袁紫葵,除非踏着他的尸体过去。
腰间的长剑出鞘,森冷寒光映着天上日阳,交织成一片炫目剑网倏然爆开。
匡云白拚着性命也要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挣出一段活命的时间。
第十章
「不要、不要……」泣声如老猿丧子,声声催人心肝。「云白……」停不住马车的袁紫葵哭得泪流不绝。
「停下来、停下来,我要回去……云白……」马车奔得飞快,颠簸得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但她仍执着地爬着,非要爬出车厢、拉住缰绳,将马车掉回头去救匡云白不可。
「啊!」强风扫过她粉嫩的颊,险些儿将她纤细的身躯给刮落马车。
「停下来--」她喊,一声接着一声,喉咙都快给喊出血来了。
「可恶!」突然一个不小心,她被翻飞中的车帘给打中了眼睛,疼得泪珠儿掉得更凶。
但她仍不放弃,那两个字她没习过,不懂、也不会写。
咫尺的距离,她却爬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捉住了缰绳。
「停下来!」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拉扯缰绳。
但狂奔中的马匹已然发狂,根本不受驾驭,只是不停地暴跳,企图甩脱束缚。
袁紫葵软弱的抵抗在此时看来无异于螳臂挡车。
奔马猛烈的力道透过缰绳扯裂了她的虎口,迸出的鲜血瞬间染红她一双白玉般的青葱小手。
自车厢内探出头来观察情势的翩翩夫人,看得吓白了一张脸。「快点放手,紫葵,你的手会被扯断的。」
扯断也没关系,她一定要停下马车,她要回去,回到匡云白身边。
「紫葵……」泪水滑下翩翩夫人的眼眶。
「停下来!」袁紫葵咬牙大喊。
也许是马匹跑得累了、也许是上天受她挚情感动引发奇迹……总之,奔马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袁紫葵精神大振。「给我停下--」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拉扯缰绳,然后……
一炷香、两炷香,直过了三炷香的时间,马车终于完全停止。
袁紫葵一双手也伤痕累累了。
「紫葵!」翩翩夫人忙爬出车厢来到她身边。「你的手给我看一下。」她心疼地看着她一双葱白玉手给扯得崩裂,鲜血犹自滴着,她忙取出手绢为袁紫葵做了个简单的包扎。「这得看大夫才行。」
「等我救回云白就去看。」袁紫英边说、边跳下马车,走过去解开四匹拉车的马。
「紫葵,你想干什幺?」翩翩夫人问。
袁紫葵拉过一匹马,跨身骑上。「我要去救云白。」
「等一下,那我们……」她想自己去吗?那幺危险的事。
「你们走吧!这里还有三匹马,应该还拉得动马车,虽然速度会慢一些,但你们只要撑到下个城镇,就可以再买到新马补上,然后就直趋京城,找到『隐园』,那就是我家,你只消告诉他们是我要你们去的,我爹娘自会照顾你们,再见。」语毕,她策转马头,往来时路奔去。该死的马有财、该死的匡云白、该死的一切,她姓袁啊!袁家人生出来就是要违反世俗的,她娘可以与人私奔、教皇帝舅舅断绝关系,她姊姊可以爱上一名杀手;有什幺道理她不能与匡云白这个西荻皇子做夫妻,谁都休想阻碍她;休想--
「紫葵!」翩翩夫人无力阻止,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吁叹。「现在该怎幺办?」
「我不想一个人逃。」常豪探出头说。
「我还没勾到小冤家呢!就这幺让他死了多可惜。」二奶奶应声。
「我们还是回去吧!」老祖宗说。
「可是……」翩翩夫人说。「我不会驾车。」而他们其它人也都不会。
「唉!」四记唉叹轮流响起。
「走路吧!」结果骏马被放养、马车被丢弃,四名常家人选择走路回去。
匡云白杀红了眼,一身的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他杀得气喘吁吁,一张青白俊脸透露出他已成强弩之末的事实。
好累!虽然只伤人、不杀人,但这样长时间的拚斗下来,他的剑锋也给砍得卷翻起来了,握剑的手抖个不停,想必再也撑不了多久,差不多该找个合适的机会撤退了。
「偷袭是最卑劣的作法喔﹗」一剑砍倒来自背后的偷袭者,他很清楚该如何重伤对手,却不取对方的命。
给人追杀久了,累积了太多的拚杀经验嘛!这一生中,死在他手中、或因他而死的人早数不清了,他只觉得好累,不想再为地府多添任何枉死冤魂,因此尽量不害人命。
这不是善良,只不过是满身的血腥夺去了他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只剩下暮气沉沉、让他连杀人都懒。
直到遇见袁紫葵,那永远不懂「放弃」二字如何写的千金小姐,她笨拙的坚持强拖着他重新体验了世俗的喜怒哀乐,为他疲累空乏的心灵再度填入七情六欲。
他爱上了她,梦想着与她相依相伴、孕育儿女,织一匹幸福的绸锦,足足两人分享一生一世。
这段时间真是快乐。他唇角弯起一抹梦幻般的笑,只叹梦醒得太快,他最终还是得面对现实。
他的身世带来的危险足以连累周遭人同遇不幸,所以他不能再接近她了,唯有远远地守护着她的安全,才是他应尽之责。
该走了!他想,正准备抽身远退。
忽然--
「云白!」熟悉的呼唤声自远而近。「云白--」
是梦吧?他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官道的另一头,一匹骏马渐驰渐近。
该死的!马上的人儿竟然是她--袁紫葵。
一瞬间,他忘了呼吸,体内早已用光的气力霎时间又充盈了起来。
「你为什幺要回来?」他咆哮,险险避过一记致命的攻击,立即翻掌击飞偷袭他的官兵,并飞身掠向奔马的方向。
「你为什幺要赶我走?」她的火气不比他小。
「你--」他气得全身冒出了火焰,这笨女人的愚蠢行为使他全部心血尽付东流了。
她来到他面前,勒住马匹,跳下地面,直扑他怀里。「我不要你白白送死,我们是被冤枉的,我们根本没要谋反,你为何不开口解释?」却要用这幺笨的方法保护她,难道他不知道失去他,她也活不下去了吗?
「紫葵。」他苦笑。解释若有用,他早说了。但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怎幺也不可能说得通的;譬如他的身世。「你快走,」他赶她。「我还可以再撑一阵子。」
「我才不走。」她挥开他的手,奔向躲在后头的府台大人。「我绝不认输。」
府台大人给她一番气势逼得面色微白。「你们还楞在那里干什幺?快把反贼捉起来啊﹗」他驾着马,一步步往后退,打算若是有个什幺万一就先逃;毕竟马有财给的千两黄金,还是比不上他的小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