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宝卖关子似的耸了耸肩。“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喽。”有些话说破了多没意思啊,等他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后,自然解得她话中玄机了。
她向他挥了挥手。“后会有期了。”说完便窜入一旁巷弄中……
裴雪并没有追上去,因为他知道,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在黑巷中和一个小地头蛇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是怎么也没有胜算。
真是出师不利,他才刚到这儿,什么事都未做就发生了遗失印信事件,此事非同小可,他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官印找回才行。
只见这丫头如此好玩,看着手中的肉包子,他也只能苦笑了。
堂堂一个镇国将军安南王,竟然会在代君巡守期间,落得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境地。
时也、运也、命也……
第二章
提着药材偷偷摸摸、蹑手蹑脚的走进丐帮神医东方允的茅屋里,就差数步距离,乔宝即成功的避开药师父回到自己的房里了。可人算不如天算,只差临门一脚。
“宝儿,你回来啦?”一六旬老翁由另一间房走了出来,他一身补丁的青色布衫,眉宇间一股祥和之气,他正是人称丐帮神医的东方允。
这娃儿五六天不见人,想必又是到其他两位师父那里去了吧?
“呃……”她缩回欲跨进房门的脚,有些不知所措的搔了搔头。老实说,三个师父中,她最怕药师父了,虽然他待人最祥和。
像她这种爱使些小邪门的人,最怕遇上他这种太过仁慈的人,因为在他面前,她老觉得自己是无可救药的害虫。可面对另外两位师父,她就从不曾有这种感觉,因为他们和她是一样的,只是大害虫和小害虫之别而已。
“去洗把脸,换件干净的衣服,瞧你都十三四岁了,还不会打理自己。”脸的污泥和秽垢,洗得出浆的衣服,东方允看了心酸。
“噢。”她往后头走去。
可能是长年混在丐帮里吧,这孩子真的很不注重自己的仪容,都已经是小姑娘了,可她却没什么自觉。他们三个师父中,惟一的女性毒师父又成天研毒,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更别说会多注意乔宝。而他……碍于是异性,有些话也不方便说,只能多注意她一些生活礼仪和卫生洁衣方面的事。
不一会儿乔宝走了出来。“我好了。”一身洗净的补丁衣虽然仍是寒酸,可起码是干净的,洗去污垢的脸白净可爱,和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宝儿干净时候的模样啊,只怕连皇上的公主都比不上,不过……”
“不过要是不洗澡的话,那可是比乞儿更像乞儿,是吧?”她接了他的话。“哎哟……药师父,你也换句新词儿吧!”她用小指挖了挖耳朵。
“你啊……”东方允好气又好笑。
“乞儿当然要像乞儿呀,乞儿不像乞儿那不奇怪?”当乞丐有什么不好?她乐在其中呢!
“你不怕再继续这样子下去,将来找不到好婆家?”
乔宝乐天的笑笑,老气横秋的说:“千里姻缘一线牵,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更何况也未曾听过有哪个人娶乞丐的,只是这些话她不能说,怕师父难过。
也许是不到谈情说爱的年纪吧?对于这事她从来不烦恼。
“你这丫头!”他真是太急了,不过还只是个小丫头呢!
“我不急,难不成师父急了吗?”
东方允笑了出来,摇摇头,“你现在还是小娃儿我自然不急,可你总是女孩家,有些事自己可得机灵些。”这丫头天生丽质没得挑剔,若是在好人家中成长,怕早就是个小淑女,再隔个三四年便能名动公卿,求亲的人只怕多到踩平了门槛。
可她偏偏长于丐帮,前些日子他还看到她跑到上头的冷泉池光着身子泡澡……
他自此才知,天呐,这丫头!成天和丐帮的兄弟混在一块,怕连自己的性别都忘了!甚至有时候她还陪她色师父上窖子见世面,学会一堆欢场浑话。
有些事一想就很可怕!
哎!前些日子要她毒师父教教她,不知道她教了没有,又教了多少?
十三岁了,说小也不小,有些事不该再懵懂半知。
乔宝以为他是怕她被欺负,天真的给予保证,“放心吧,我很机灵的,外头那些人欺负不了我。”她果真还是听不懂。东方允无奈的苦笑,手一搭,正好碰到方才她提回来的纸包,话锋一转,“又提了药回来?”他看着那纸包。
“是人参和牛黄。”这两味药材可珍贵了,师父有时要义诊赠药,根本拿不到这种药材,因此她才带了回来。
东方允摇了摇头,“又是拿‘别人’的银子去买?”
“反正终究也是用在别人身上嘛。只是这‘别人’有贫富之分,拿有余补不足,我是‘替代天行道’呢。”乔宝偷看了一下他。“师父你……你生气啦?”
他无奈一笑,“哪来那么荒唐的理由?看来我能影响你的,终不及其他两位师父。”
“物以类聚嘛!你都说了,他们是大邪门,我是小邪门。”毒师父说,她只要好好学药师父的医术就好,可别学他的死脑筋、固执脾气。像他这样成天满口仁义道德、杞人忧天,背负太多不该背负的事,怪不得会越来越驼背。
长叹了口气,她都如此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他虽不苟同,可也不能否绝她是出于善意。
“你只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成了。”
“是。”呼!和药师父在一块真的好……痛苦,可为什么她每每有心事的时候,又只会告诉他呢?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东方允说:“对啦,前几天我到城里,在客栈里救了一名身中你毒师父的‘恋恋茅坑’的年轻公子,你毒师父已许久不涉红尘恩怨,所以我想那八成又是你的杰作。”他看到那年轻公子时,他已下痢了数天,好好的一个俊俏郎,脸色苍白得像七月半出来的鬼,可怜!
乔宝的毒师父老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毒药,而这孩子偏偏对什么事都有天分,使毒更是有如吃饭。
“恋恋茅坑”?她心中一惊,不会吧?那么巧!她已经好一阵子没整人了,五六天前才手痒又立刻给师父知道。
“我……”要是其他师父问,她一定装死到底,可此刻面对的是最了解她的药师父,她只得把头压得低低的,十指因紧张而绞在一块。
“按照往例,你得泡药池一天才准起来。”这是他和乔宝自小就定下的规矩。
为了防止她动不动就使毒害人,他曾与她约定;不准杀人,而要是她使毒给他发现了,她得泡药池一天。
乔宝小孩心性的喜欢使毒整人,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危及对方性命,则不在他的允许内。
再因她自小就讨厌泡药池,除了药池药气冲天,药气运行于体内时,行经一些窒脉之际,肉体的疼痛是免不了的。基于警告她别乱使毒整人,又期望她多泡那对她百利而无一害的药池,师徒俩约定好,要是她使毒给他发现了,就必须妥协。
“师父,我……”可不可以不要泡啊?泡药池又臭又不舒服,每回待在里头,她都以为自己无法走出来了。
东方允看了她一眼,“莫非那毒不是你下的?”
“是……可是……”
他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在她未把话说完之际,他先开了口,“既然如此,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