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瞅着她清灵的美眸,似乎在衡量她说的可是真心话,墨染在他的凝视下,莫名地感到一丝不自在,于是别开了视线。
「言归正传吧!」她轻语。「方才我们说到二娘……」她顿了一下,略微整理思绪,「公子问我的事,我能答的,自然会答,可不想回答的,也请公子见谅,毕竟二娘之事属家务事,不宜与外人道。」她抬眼瞥向身旁的他。「行吗?」
他直视她坦率的美眸,点头应允。「听起来颇合情合理。」
她绽出笑容。「既然是交易,该你提问题了。」
她柔媚的笑,让他一时怔仲。他转开视线问道:「有什么人清楚宁尊年少时的事?」其实,他并不特别有兴趣知道文宽泽的事,但既然要提问题,那他就意思意思地提一个。
「有许多人,不过你与他们素不相识,怕问不出什么来。」她平心而论。「这件事我会去做,但希望你别插手。」
他挑眉看她。
墨染解释道:「我不想你打草惊蛇,这事若让父亲知道,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你来见我就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吗?」他反问,他不认为文宽泽会乐于见到女儿私自与他相见。
「这事父亲不会知道的。」她一语带过,再次往前走。「你双亲……恩爱吗?」
一亿及父母,他的黑眸立即变得深沉。「非常。」
她盯着他。「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她的话让他皱拢眉心。「我没有不高兴。」
她凝视他,重复道:「你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她顿了一下。「除非公子高兴的时候喜欢皱着眉头。」
他没吭声,但眉头却拢得更紧了,眼神也带着此评不悦。
「我无意刺探。」她放软声调,想缓和气氛。「该你问问题了。」
「我想知道的事你无法回答。」
她敛眉,相较于他,她知道的事的确是太少了。「那这样吧!你想知道什么,我能替你找答案。」
他没应声。
雨开始下得又急又快,湿气沾上她的裙摆和他的宽肩,街上小贩的吆喝声消失在滂沱的大雨中。
两人撑着伞,站在杨柳树下,轰隆隆的雷声让墨染不安地望着天。
「我们在这儿不会让雷打中吧?」闪电倏地划过天际,让人更觉得不安。
隋曜权对上她忧心的双眸。「真打上了也属难得。」
他正经的话语让她笑出来。「没想到公子也会说笑。」她沉默半晌才又道:「公子提及令堂已过世五载,不知令尊可有再娶?」
他转开两人对视的黑瞳,姿态僵硬。「没有。」
他语气里的紧绷让她锁起眉。「你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他未置一词。
「公子若不想答,就毋需勉强,我只是好奇……」她的声音有些飘忽。「因为我从没见过父亲如此悲伤……」她想起父亲泛红的眼眶。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悲伤。」他突然转向她,黑瞳里有着一闪而逝的怒气。
她凝望着他紧绷的脸孔及冷冽的眸子。「公子懂吗?」
她的话让他的双眸迸射出怒光,但他却依旧未发一语。
墨染没有回避他暴怒的眼神。「公子懂得,我自然也懂得。」她的声音轻软。「哀伤便是哀伤,毋需比较谁的痛较深。」
他无心与她讨论这些事,只是冷言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告辞。」
「文姑娘?」
这声叫唤让两人同时望向斜前方奔跑而来的男子。
是屈公子。
墨染见他气喘吁吁跑来,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果然是你!我在茶馆二楼瞧见你身影,还以为是自个儿眼花了,不知你何时回来的?」他虽是在询问墨染,可眼神却瞄着一旁的隋曜权,心里纳闷着他的身分。
隋曜权冷淡地回视,不发一言。
墨染微福身子。「上午回来的,没想到在这儿遇上公子。」她在心里叹口气,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相识之人。
「外头两大,怎么不进馆里躲雨?若是受了风寒可不好。」屈问同微笑着问:「这位是……」
「隋公子是父亲的客人。」她简短的回答。
屈问同朝他点头。「在下屈问同。」
「隋曜权。」他也颔首回礼。
「一起喝杯茶吧!我作东。」屈问同爽朗的说。「上回输了文姑娘一盘棋,心里还惦记着呢!」
「不了,我该回去了。」墨染直截了当的拒绝。
「你一个人回去不妥,我送你。」屈问同殷勤的说。
「多谢公子的好意,不过,墨染并非独自一人,寅辰已雇了轿,公子毋需挂心。」她朝隋曜权与屈问同点头后,便转身离去。
两名男子互看一眼,屈问同温和地说:「不知隋兄是否肯赏光……」
「在下还有事,告辞了。」隋曜权也转身离去。
屈问同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唇边的笑意敛起,平时温煦的眸子露出一抹精光。
「看来出现敌手了。」他喃喃自语,但脸上却不见懊恼之色,反而露出一抹饶富兴味的笑意,教人--摸不着头绪。
第三章
「哎哟!累死我了。」南宫觉走进隋曜权的房里,全身无力。
隋曜权头也没抬,只问了一句,「事情都办好了?」他在册子上写下今日观察的布疋价目及货色。
南宫觉一屁股坐下,先吐了口大气后才道:「差不多了,店铺我已经找木工装修了,连招牌也订做了。」
「船什么时候到?」他又问。
「我刚刚从船帮回来……」南宫觉为自己倒杯水。「咱们的货应该会在后天到。」他自腰带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从楚老头那儿买下的店铺地契。」
隋曜权放下笔,打开纸瞄了一眼后,便搁在桌旁的木盒里。
南宫觉喝口水。「还有,我答应楚老头让他跟他的女儿能在咱的铺子里工作。」
他再次拿起笔。「我们自已有伙计。」
南宫觉咧嘴一笑。「我知道,可铺面刚新开张,多些人手也是好的。」
「后天焦绪也会随船过来。」隋曜权瞄他一眼。
「这是楚老头的条件。」南宫觉仍是笑着。「我也没办法,他一把年纪了,没地方去--」
「咱们给的钱够他过下半辈子了。」隋曜权以笔沾墨。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可他说那铺子跟了他十几年,有感情,若不是他生活过不下去了,他也不会卖给咱们,头儿要是真觉得不妥,我再跟他谈谈。」南宫觉又喝口水。
「不用了。」隋曜权心不在焉地说。「你既然已经答应人家,能反悔吗?」再者,他既交予下属权限,就不会干涉他在权限内所做的决定。
「我就知道头儿深明大义。」南宫觉咧出笑。「那楚老头虽是顽固了点,可人其实还不错,让他有个差事,动动老骨头,也是好的。」
隋曜权构他一眼。「你办事效率好,脑筋动得怏,可有时未免过于感情用事。」
「所以我是伙计你是头儿啊!」南宫觉丝毫不以为忤。「我查了一下,在这扬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布庄十几有余,大致都分布在东大街,其中最有名的有两家,一是『锦川坊』,二是『丝云庄』,他们都跟咱们有来往。」这两家布庄算是他们在江南的销售点之一。
隋曜权搁下笔。「很快就不会有了。」
「头儿打算切断他们的货源?」南宫觉问。
他扬起嘴角。「切断?我跟他们没仇,没必要做这么费工的事,我只是不再供应他们自家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