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在半空中被他的大掌拦截下来,热热的掌心把体温送进她冷冷的心里,好真实的梦、好叫人舍不得清醒的梦。
“你生病了,很严重,所以要好好休养。”他言简意赅。
“噢!因为生病,你才会到我身边来,因为生病,我才可以住进这么暖和的房间吗?”她问得天真,没办法,做梦的人有权天真。
“我该拿你怎么办?”明知道该在她清醒的那一瞬间转身离去,明知道该坚持自己的复仇意志,可……他就是连一步也离不开。
“不要讨厌我,不要恨我,也许我不够讨人喜欢,但我会拼命、拼命去当一个符合你理想的妻子,真的,我会好努力、好努力的。”现实中,她不敢把内心的想法告诉他,至少,在梦中让自己勇敢一点吧,
“你已经很好了。”他长声叹息。
“但不够好到让你喜欢我,你不知道,从第一次见过你之后,我就好喜欢你,喜欢到忘记害羞,央求皇太后将自己许配于你……”想起那天,她的脸倏地飞红。
嫣语说她的行径已在贝勒、格格间传开,人人都说她勇于追求幸福,勇气可佳呢!
是她将自己许配给他的?不关官场的权力扩充?勖恺的心因她的话而澎湃翻涌,原来……她和自己的心思一般……原来……他们的心早已互属,只不过……环境现实不允许……
“对不起!”他在她耳际轻语。
深吸口气,他决定了,他要亲自上王爷府去,和端康王爷把当年的事,用男人的方法面对面解决,不让紫语卡在他们当中,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这个想法一旦成形,他的心顿时松懈下来,原来压在他胸口的疼痛并不因当年的恨,而是来自复仇的心。原来,他用怎样的心情看待世界,世界就用怎样的心情对待他。
“我好渴……”她伸出舌头,舔舔干燥的唇,不解地皱起眉头。“好奇怪,做梦也会觉得渴?”
“傻女孩,你不是在做梦。”他倒来温水让她润喉。
她瞠大眼瞪着他,质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望着她一脸的狐疑,他把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问:“现在你还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吗?”
她用力地闭起眼睛,然后再用力睁开,他仍然在……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那刚刚那句“对不起”……不是幻觉?
他莞尔一笑,俯下身吻上她干干的唇瓣。他的吻细腻绵密,湿湿暖暖,带着专属于他的浓浓气息……和那个……那个让人害羞的记忆一样。
想起那天、那个下午,他对她做的“洞房花烛夜”,她羞得双颊红透。
他结束了吻,发觉她脸色呈现不正常的绯红,他忙伸过手碰碰她额际,不会又发烧了吧!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急问。
“没有……”她猛摇头,想把那些恼人画面自脑中驱走。“我可以问你一个小小、小小的问题吗?”
“你说。”他好笑地把她抱到自己膝间,环住她的腰际。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女人善变,男人也善变吗?他是吃错了药,还是被她的病吓昏了心志?
噢!女人追根究底的精神真让人头痛。勖恺苦笑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现在不讨厌了!”他的答案给得真敷衍。
“为什么?我还是我,没有变得比较让人喜爱啊!”
“因为你刚刚说你喜欢我,我是个强调公平的人,既然你喜欢我,我自然会‘努力’让自己也喜欢上你。”他盗用她的话。
“因为我说了我喜欢你,所以你也要努力让自己喜欢上我?那……我好笨、笨极啦,怎么不要早一点告诉你?我已经喜欢你好久好久了啊!”
是啊!她真笨,那么多日的委屈居然全是白受的,想来岂不是太冤枉,伤了那么多次的心,流了那么多回的泪水,她……好傻……好蠢……好呆……
他没回话,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学恺在救她的过程中,他才真正正视自己的感觉,才承认自己强烈地想要她;是守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他反复思量才决定用另一种方法解决他的“家仇”。
可……往后,她会原谅他的“复仇”吗?如果他的手段强烈到要手刃仇敌,她还会像现在一样躺在他的胸前,安安稳稳地听取他的心跳吗?
不管了!想再多都只是多想。抱住她,他尽情享受这片刻温存……
“勖恺……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可以。”他的额头靠上她的。很好!没有发烧了。
“节恺,我真的没有推打媚湘姑娘,是她自己跌倒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
不想再谈,是不忍她为了讨好自己而说谎,然而……他的体贴却造就了她的难堪。
他仍旧不相信她?紫语苦笑,他对她的好是因为她的病吗?说不定等她病一好,他又会恢复以往的模样……那时,她是不是又要回到她的“冷宫”,朝朝暮蓦地思念这一段甜蜜?
埋在他胸前,她拼命汲取他的气息,若这一切都将是回忆,那么就让她多收集一些吧!
☆ ☆ ☆
清晨,他摘下几枝新绽的梅花,插在瓶里。
他回过头,取来毛裘为她披上。
“真不乖!病还没全好就下床,不怕病又加重了?”他爱怜地为她拂去额间青丝。
“病早好了,学恺的药灵得很。”她没抬头径自忙着。
“你在做什么?”他靠近她。
“画我自己啊!你说我漂亮,所以我要把自己画起来送给你,等哪一天,我变老、变丑了,你就可以拿起画来看看、回忆回忆。”
“在我眼中,你永远不会变丑。”他站起身从瓶中取出一枝梅花,对着她说,“这像你,清新、傲骨而纯洁。”
紫语也起身,走到水盆边掬起一捧清水,“这是你,滋润、延续、丰富了我的生命!”说完,把水浇在瓶中。
他忙拿来手巾,为她擦去满手湿,然后把那双小手捧在嘴巴前,拼命呵着气。“天那么冷,还去碰冰水,笨!”
“我不笨,因为我知道你会温暖我的手。”是啊!她是有恃无恐,依恃着他的疼爱,爬上他的心窝。
他笑着抱住她、偎近她,在她甜甜的体香中,他的心找到最初的宁静。
这些年,他时时刻刻被仇恨纠缠不得解脱,他怨天尤人、愤世嫉俗,他冷观旁观,不投注太多感情、不投注爱,冷然地站在人世间,恨尽世上不公。而今,他坚硬的心变得柔软,他的恨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滴消失。
终有一天,他将卸下恨,和她一样,用天真热忱的心看待世间。到时……
不行!他猛地觉醒,他怎可以放着父母的仇不报,沉溺于男女情爱间?他怎可以忘记父母死前的哀戚悲愤?不行、不行!他不可以放纵自己,坐直了身,脸部线条变得僵硬。
“你在想什么?”敏感的紫语感受到了,她仰起头看着他,一脸惶惑。她现在就像惊弓鸟,害怕在毫无预警中,他又变回那个冷酷无情的勖恺。
他想问,若他杀了她父亲,她还愿跟随他一生一世吗?不过,这问题问得太可笑,他都不可能为了爱情放弃寻仇,怎能奢望她为了爱情,假装不知他是杀父仇人?他反射地回答:“没事!”
“真没事吗?那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紫语问。
“想出去玩?”
“不是!”她咬住下唇,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