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肚子里……”他……已经有了延续生命的下一代……值得恭贺不是吗?为什么她的心会如重槌击过,再寻不出完整?
“是啊!初搬进康园时就有了,那几夜将军好勇猛呢!害我差点儿受不住,要是当时姐姐在,也可以帮我解点劳,说不定,现在您也身怀六甲了呢!”她捂嘴轻笑。
紫语不说话,回想那一夜冷清的新房,回想那时她甜蜜的憧憬,现今想来,竟成讽刺。站起身,她抱着筝欲往屋里走,却被媚湘一把抓住。
“姐姐,你都不说话,是不是不喜欢媚湘?还是媚湘哪里得罪你了却不自知,媚湘不懂事,你要教导我啊!”她假意攀问。
“你有将军宠爱还不够吗?”语毕,她的手轻轻一拨,媚湘顺势往后倒,本想轻轻卧倒在地,却没想到弄假成真,绊到地上的大石头,狠狠地垂直掉落地面。这一撞,撞得她整张脸紧皱成团,血色倏地自脸上抽离。
“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她拔尖的嗓子引来了小容和几个下人,他们急匆匆地跑进墙内,看到一脸忧心的紫语和血流满地的媚湘,慌得不知所措。
“你再恨……也不该拿琴……打我,孩子无辜……”她断断续续的指控,引导了大家的想法,大伙儿全把不谅解的眼光投向她。
紫语瑟缩了一下。不是她……她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要冤枉她?
“快!救人要紧,大家帮帮忙,把媚湘姐姐送回去啊!”小容这一叫,叫醒了大家呆愣的意识,一会儿整园的人全走得干干净净,各自为救人奔忙。
小容走到紫语身边,摇着失魂落魄的她。“夫人,我知道你有好多好多委屈,可这不干媚湘姐姐的事啊!你不该牵怒。何况孩子是大人的亲骨血……你这么做,不是把自己逼到绝境,再不留后路?”
连小容也认定是自己?看来再没人肯信她了……
她凄苦一笑,不明自己都已经躲到这个角落,不争不抢、再也伤害不了任何人了,为什么他们还不叫她好好过日。
她只想苟延残喘度日,这愿望很奢侈吗?!
☆ ☆ ☆
“夫人还是同日前一般,闲来抚筝看书,偶尔椅窗而坐,眺望远处,心中不知想些什么。”总管把这几天夫人的居家情况报告出。
“我不要听这些,我要知道她有没有派人出府,帮她传信送讯。”
“报告将军,都没有。只有前几日,小容托园里长工替她上街,买一把筝回来,除此之外,她和外面都没了联系。”“除此之外,再没其他?”他冷着声问。
“再没其他。”
“好了!你下去吧!”勖恺起身走至窗边,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回家投诉他的不堪对待?说不定皇太后一作主,他们之间的情势立刻大逆转。
走到现在,他的复仇成了笑话,一个深居简出的妻子真能填补他满腹的怨气?他不知道,只晓得下人之间传着闲话,说紫语居住的园子叫作冷宫,说紫语美得太过,他害怕红颜祸水,故不敢亲近她,甚而有人已经在私底下喊她狐狸精。
虽说,之前有几个厨娘跟她交好,但这段日子在媚湘施压下,再没人敢走进她的园子一步。
几个夜深人静的夜里,他在她的房前,凭窗伫立。看到她翻来覆去极不安稳的睡姿,看到她缩在被中颤抖的蜷缩模样,是床板太硬?还是寒风太冷?好几次,他有了冲动想把她抱回他的房中,却总在想起多年前与娘诀别的情景后,飞身离去。
她应该惆怅哀怨,应该凄清孤苦,她有权抗议,为什么却不抗不争?
她到底还能忍耐多久?他在等她动作,只要她一个举动,他就能自鸡蛋中挑出骨头,寻出她的碴,顺理成章的把她赶出府,让端康王爷面上无光、无地自处。
偏偏她这样安于现状,不对旁人诉一句苦,这样的她,连恨意坚强的自己都狠不下心再欺。
“大哥。”学恺自门外走入,俊朗的脸上挂着忧虑。
“怎么了?”勖恺走向前,拍拍他的肩。
“你记不记得上回你带人,挑了京城附近匪窝的事。”
“记得。”
“当时你并没有一网打尽,几个逃脱的盗匪近日聚集起来,打着为死去的弟兄报仇的旗帜,结合了附近一些流寇,以你为目标,来势汹汹。”
“你听察尔端说的?这家伙真是多事。”察尔端是御前三品带刀护卫,素日与卓家两兄弟交好。
“你不要怪察尔大哥,他听得消息,得知那群亡命之徒将在近日举事,可是察尔大哥有要事,必须离开京城数日,他怕到时赶不回来,不能助你一臂之力,所以要我特别提醒你,不可大意。”
“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何惧之有?”他轻蔑一笑。
“大哥,你不要轻忽地们,当一个人连命都不要的时候,你很难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激烈做法。”
“好!我答应你留心就是了。”他笑着点点头,在许多时候,他觉得这个小弟比自己更沉稳。
“这样就好,那我先回去,回春堂里还有事等着我处理。”
“好!别忙坏自己的身子。”勖恺叮咛一声。
“你也是。”说完,他退出大门。
勖恺凝望着弟弟的背影。好快,十年在弹指间就过了……那年,他以为自己再捱不过丧亲之痛,然,为了双亲的托负,为了教养弟弟,他撑过来了。
一步一步走来,他把恨埋在心间胸口,越埋恨越多,现在,弟弟已长大成人!他责任已了,可以心无阻碍地专心对付他的仇家,不管他的势力再庞大,他都要他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谁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心,包括端康紫语!
“报告将军!”门前侍卫来报。
“进来!”
“将军,下人说夫人和媚湘姑娘起了争执,夫人一不小心将媚湘姑娘推倒在地。”
“然后呢?”他锐眼一扫,射向来人,吓得侍卫冷汗涔涔,话说不流畅。
“媚、媚湘姑娘……恐、恐怕是小……产了。”
“该死!她现在人呢?”他大喝一声。
“已请大夫来看,服过药,人无大碍,已经睡下了。”另一名侍卫接口。
“我不是问媚湘,我是问夫人在哪里?”
“夫人还在自己房里,听说她没踏出房门一步……”
“在等我发落是吗?好!我现在就去‘发落’她!你和王凯跟着我来。”他怒气冲冲地领头走出去。
很好!这次你倒是送了根相当大的骨头让我来挑。他掀掀唇,也许所有的事可以在今天告个段落。
第六章
“你有什么话说?”他用力一劈,木桌瞬地断成两截,桌上的琴筝也应声掉落。
又坏了……他为什么总要和她的琴过不去?她心疼地欺下身去捡。
“一条人命居然比不上一把烂琴?端康紫语你看事情的方式真是特别。”
“我说过,这件事不是我的错。”她的脸上毫无惧色。
“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以为光是辩驳就能扭曲真相?”
“他们没有亲眼看见我拿筝打人!只是听见媚湘姑娘对我的诬陷。”
“那你说,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人到你这里来,会被抬着回去?!”
“这问题你该问她,为什么要假戏真做?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激烈的手段赶我离开?”
她不想面对他,早说好不再为了他的任何事心酸心涩,却在见到他时,一颗心又不肯受控地狂然猛跳,难道说这辈子她再也无法逃离他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