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这回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爹爹全力支持。”
“我想给姨娘一笔银子,让她独自在外生活,从此与苏家再无瓜葛。”
“你真是宅心仁厚,她这样对你娘,你还善待她?”
“念着恨,对我并无助益,再说她毕竟为苏家留下骨血,也陪伴爹爹多年,并非全无功劳。至于采欣,若她愿意回程家,可能要麻烦爹爹再跑一趟,并当面表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后她再无娘家可依恃,我想依她那种蛮横的性子,应该多少吃点苦头,才会改变。”
“你说得很有道理,就依你的方法去做。”苏永点头,看来这个儿子虽温文,却非全无主见。
“另外,我想卖掉仁济在全国的二十四间铺子,和田产房舍,只留下扬州城这一家,将所得的银两全数赈灾济贫。我知道这些是爹爹多年累积的心血,但是或浅向爹爹保证,我一定会把今日的风光规模给爹爹挣回来。”这是他答应予蓝的,他会为她做到。
和儿子聊得越久,他越觉得自己错看他,也许他的能力不在自己之下。他笑了,很得意的笑容。
他拍拍或浅的肩说:“拿二十四间铺子换我这个能干儿子,值得!何况散尽这些不义之财,九泉之下,我才有脸见你爷爷。”
“爹,我保证,我今夜说的话,一定会为您做到。”
言谈间,珍珠从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她泪流满面,话说不出口,光是拉着或浅要往外跑。
“珍珠,发生什么事情?”或浅反手扯住她,莫名的心焦浮上心头。
“予蓝姐姐……死了……呜……”她的泪成了珍珠,颗颗滚、粒粒落。
予蓝死了……她甚至不等他偿债……或浅无法思考,拔起腿,他狂奔回湘园。
“丫头,把事情给我说清楚!”苏永拉住哭个没完的珍珠问。
“今儿个,玉夫人又上湘园来找碴,有了上次夫人卖掉予蓝姐姐的经验,我们都很担心,可是,这回夫人还是又闹起来,她掐住予蓝姐姐的脖子,想把她弄死,然后她们说了一堆话,什么栽赃嫁祸、火烧大房之类的,玉夫人听得气极败坏的离开。”
“这样子予蓝丫头怎么会死掉?”
“夫人一走,我们都松口气,想起姐姐和大少爷吵架后就不吃不睡,于是我们商量好分头做事,我上厨房去烧几道菜,翠玉姐姐去烧热水,想说等她洗个澡吃饱饭,精神好些再上药铺找大少爷回来。”说到这里她又抽抽噎噎哭没完。
“然后呢?”苏老爷的声音越发急躁,拉住她急问。
“翠玉姐姐烧好水,想端进房,却发现玉夫人从予蓝姐姐房里跑出来,双手都是鲜血,她忙冲进房,才发现予蓝姐姐已经倒在血泊中。”
“该死!你马上找几个人回湘园帮忙。”这下子,他要拿什么,才能还得清孟家?他大步跨出厅堂,看见张总管等在门外。“你去找两个长工跟我一起来。”
“是,老爷。”张总管领命走出门。
或浅本想放过她的,这回,是她自作孽,休怪得旁人!
第九章
予蓝的伤很重,一刀横在腰际,加上失血过多,几乎夺去她的性命。即使或浅用尽全力,也不敢自信能救得回。
抱她在怀中,或浅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整整五天。
他没有太多的喜怒情欲,只是静静地抱住她,偶尔探探她额头的热度,偶尔测测她的脉动。
他不太进食,也不太说话,外人察觉不出他和平日有什么不同,只有亲近的人看得出,他眼里的无助哀戚。
他默默忍受着悲哀,一如多年前娘亲去世时,他不哭不闹,静静看她入殓安葬。他有身为医者的特质,对生命的流逝站在超然立场。
他还能抱她多久?不晓得,他尽了全力,剩下的只能看天、看地,看天地间愿意还他几分恩义。
“大少爷,予蓝姐姐还会好起来吗?”五日来,珍珠红肿的眼睛没消退过。
摇摇头,别问他,他也想找个人来问问,想找出一个正确答案。
“大少爷,您吃点东西吧!要是予蓝姐姐醒来,看你这么消瘦憔悴,一定会舍不得的。”
翠玉端来一碗奶酪。
你会为我心疼吗?如果会,那是你该受的,我为你心疼多日,总要轮到你来心疼我了。你不是一向讲求公平的吗?旁人对你不仁,你便要待他不义,现在,我疼你、爱你,你是不是也该还我一份公平?
扯扯嘴角,他伸手端来奶酪,仰头喝下。
最终,他仍是舍不得她心疼。
“大少爷,您要不要放下予蓝姐姐,先梳洗一下?予蓝姐姐最喜欢把你打扮得光鲜,她帮你做了好多好多衣服,您净净身体、换上新衣,等予蓝姐姐醒来,第一眼就看见您整整齐齐的,好不?”
珍珠拿来新衣裳,说着说着眼泪又滚了下来。
“是啊!予蓝姐姐说要在回石头村前,帮您做满一整年的新衣呢!她说您穿惯她做的衣服,怕换了人做,您要……穿不舒坦。”
翠玉哽咽。
“我们问她,既操心您何不留下?就算当个小妾,您还是会疼她、爱她啊!可,她不爱当妾的,她说不管是贫、是富,每个人都有权拥有自己的爱恋,不和人分享……大少爷,您别要予蓝姐姐当妾了吧!她那么聪明,当正房妻子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珍珠一路说一路哭,哭得或浅满腹心酸。
“珍珠,别挑这时候说这些,大少爷,您起来梳洗吧!予蓝姐姐有洁癖,您这样抱她,她会不舒服。”翠玉擦干泪,勉强自己不哭。
“我去净身,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就在隔壁,一有状况马上喊我。”
他妥协,为了她的洁癖。
或浅转身离去后,翠玉才敢让泪水流下。
“这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情路多舛?予蓝姐姐,你要是有良心,千万别扔下大少爷,他经不起这种痛呵!”
“翠玉姐姐,予蓝姐姐不会好了吗?你为什么要说这些?”珍珠拉住她问。
“药铺里的大夫说,昏迷这么多天,情况只会更差,不会更好了。”
“天……那怎么办?”
谁都不知道能怎么办、该怎么办了……
***
迷雾中,予蓝走入一扇金碧辉煌的门,她看看四周,找不到半点人烟,这里是什么地方?仰头四处观望,很奇怪地,她心中并无惊慌,只有安详。
“蓝丫头,你来啦?”一声呼唤自背后传来,她转身,看见一个眼神炯亮的老伯。
“老伯伯,您认得我?”
予蓝在记忆中寻找有关他的印象。
“当然,我叫苏振,大家都喊我苏神医,喊着喊着,好几次我都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丫头,我欠你一声谢谢。”
望着他,予蓝觉得这眼神好熟悉。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摇摇头,她不懂老伯的话,不过她对苏神医三个字很熟,因为在扬州城里,很多人都喊或浅为苏神医。
“孟秀才,你说你女儿聪明伶俐,依我看也不怎么样,我让你诓了。”
孟秀才?是爹爹吗?予蓝猛地转身,爹和娘的身影跃入眼帘。
真是爹娘啊!她思、她念了多年的爹娘啊!
一扑身,她奔进他们怀中,止不住盈眶热泪。
“予蓝好想好想你们,你们还好吗?”
“傻孩子,你牵挂我们,我们才牵挂你呢!你的时怀恨,错过了身边多少有情人、有情物,连你的终身幸福都差点给错过了。”孟秀才摇头叹息,这女儿太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