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也没开口,但他在心里对自己起誓,终有一天,他会让自己成为这行的专业、顶尖。
“你说话啊!像你这样,我们要到哪一天才有稳定的经济基础可以结婚!?难不成你要我再等一个、两个,还是三个五年?”
好几年没出现过的结婚念头,居然在这当头拿出来要胁他不准转换工作跑道,她觉得自己愚蠢到极点了。
他还是没说话,安静地喝着咖啡,没有一分一毫的情绪流露出来。
他这种表现让她更生气了,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在乎她?就算不安慰她,至少也提出反驳,不管怎样,都比现在这样听而不闻好上一百倍。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当软体设计师是你的梦想,现在你居然要为一家破出版社放弃?值得吗?”明美气到口不择言。
她恨透了他这种不愠不火的态度,仿佛对她的怒气视若无睹,仿佛她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这是我的决定,如果它让你感到不愉快,我很抱歉,但是一旦我决定,我不会再改变。晚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他有礼地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他们还是不欢而散了。
开着车子,贤也绕回刚刚的书局,在抽出他原先要买的书后,特意在店中多绕了几圈,那个专注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带着一丝怅然,他再度投入夜色中。
第二章
清晨,优子来到出版社。
她打开每一扇窗,让早晨的清新空气伴随晨曦透入办公室中。拿起抹布、拖把,把原就不太乱的桌面、柜子弄得更是光可鉴人。
她有严重的洁癖,不管是在感情上或生活上都是。
几根散落在地面的头发,会严重影响她的工作情绪,同样的,一个多情的男人也会让她极度不舒服,因此她始终没办法在大阪这个大都会中寻到倾心的另一半。
泡杯咖啡,迎着初升旭日,优子慢慢品啜着咖啡香浓的滋味。
三年了,这个习惯整整维持了三年,她喜欢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中独处沉思,安静的空间、安宁的心,在这个时候她是全然放松而舒适的。
她的老家在四国,以前暑假的时候她常和两个弟弟骑着脚踏车到海边,看着翻腾的大海,看白晃晃的浪花被夕阳镶上一道道金色丝带,也让海风把她的长发吹出一阵阵波浪……
那时,优太总说——姐,我好喜欢你的长头发,你永远留着它好不好?
她答应了,从此再也没让自己的头发短过腰背,她是个重承诺的女人。
想着老家、想起在念研究所的大弟和在东京帝国大学念书的小弟,鼻翼间仿佛嗅到那股熟悉的湿咸海风,她微微地笑开了。
伊藤贤也第一天上班,特别赶个大早到办公室整理往后的工作空间。
他不喜欢前任经理的摆设方式,于是他搬来几箱东西和一些盆栽到出版社。
刚走人大门,他就发现编辑室里有人影。
他把手中的箱子随手搁在一张桌子上走人编辑室,轻叩两声门板。
闻声,优子转过身对望上他。
发现是她,他心里猛然敲击了两下。
第三次,他看见她习惯性地带着酒涡的笑容……
还没正式上班,她就送出这份教他心安的礼物。
是他!那个她在楼梯间撞上的男子,一直以为他这种长相的男人多看几次也不容易记牢,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她就认出他来了。
是她认人的能力增强了,抑或是那不经意的一撞,使他的影像早在她心里深深镌刻?
优子朝他点点头客气地问:“请问有事吗?”
“你是编辑?”他淡然的语气中不教真实情绪流露出。
“是。”
“九点钟才上班,你那么早来这里做什么?”
好无礼的询问,他们并不相识啊!他怎么可以问的这么理直气壮?优子在脑海中拚命搜寻公司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进员工。
“打扫啊!九点才上班,那你又来做什么?”前一句话她回答了他,后一句则抗议着她的不满。
“和你一样。”他丢了话就转身朝外走。
“需要帮忙吗?”
她的好意留住了他的脚步。
“你忙完了?”他回过头问。
“对。”
“那——跟我来吧!”他毫不客气地领她下楼车箱内的箱子一个个搬进经理室。
放下最后一个箱子,她开口问:“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请问。”
“你是新任经理伊藤贤也先生吗?”
“答对了。”他点头揶揄道:“你没拍错马屁。”
“这些年我拍了不少人马屁,有编辑室的惠子、朝子、利奈;有企划部的足立先生、美保小姐;还有行政部的中里秘书等等,连比你早来三个月的打扫阿桑我都拍过,不过你是其中职位最高的,但愿这个马屁没拍到马腿上。”她扳着手指,轻轻地否决他的指控。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回应她的话,然后转身拆箱子。
优子也往工具间拿来清洁工具,自动擦起柜子、桌子。
“这里有人整理过了?”贤也问。
“昨天企划部主任发动整个部门,把田中经理的旧物清理掉了。”要真计算拍马屁功夫,这才算是吧! “他做事很周详。”
优子抿嘴一笑,不置可否。
“编辑部很忙吗?”他突发一问。
“工作量多了一些,因现在正逢暑假,是出版社最忙碌的时候,所以常要加班。”她回答的中肯。
“其他的工作部门都像你们这么忙吗?”
“没接触,不知道。”她不想把自己的主观想法加诸在他身上,有很多事需要他亲自去观察,况且,她没有对陌生人多话的习惯。
优子把书按不同版本一排排摆入书柜,再把盆栽按他指示的位置摆定,最后,她到编辑室找来一个狭长的小花瓶和两朵太阳花布置在他办公桌上。
工作终了,他们各自拿了一杯咖啡靠在不同墙上,欣赏着辛苦了两小时的成果。
贤也指着太阳花说: “你把我的办公桌变成餐桌了。”
优子噗哧一笑,走向前把花移向窗台,问:“这样好多了吧!”
他没回答,她转身面向严肃的他,手背在身后,仔仔细细地审视他的表情。
须臾,她往前凑近一步,盯了两秒又往后退两步。
“你从来不笑的吗?或者你以为当上司的人都要不苟言笑才行?假若你真那么认为就大错特错了,现在的劳工意识高涨,要是你的员工流动量像捷运的话,你有再大的才能都施展不出来。”
“你建议我用‘卖笑’来收买人心?”他眯起眼睛的神情是一贯的严谨。
“你说得太严重了,我只是以过来人的经验提供意见,田中经理对我们每个员工都是笑眯眯的,不论他的作为如何,起码他很得人心。”
“你拿我和他比较?”他皱起眉峰,不悦之色油然而升。
“当然,而且不单单是我,自你上任的第一天起,整个公司上上下下二十几个员工,都会拿你们做比较,人都是现实的,只要你做得好,田中经理的记忆很快就会消失在大家的心中;要是你做得不好,他的身影就会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出版社的每个角落,被众人拿来作为批评你的话题。”
说完这串话,她懊恼极了。不明白自己怎会对他说上这一大篇。
她向来习惯对每个人都隔出三分距离的呀!何况他还是她未来的上司。
“我会记住你的‘建议’。”他眼神中带着研判。
“很抱歉,交浅言深了。请原谅!”她看看腕表,已经八点五十分了,马上就会有人陆陆续续进入版社,她不想有人看见她在经理办公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