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好乱,像从世界的顶端坠入无垠的深渊。曾经是被人高高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女,突然之间成了弃妇。那些如潮水湧来的同情眼光,几乎将她淹没。她尹若薇,竟有被人同情的一天!这打击比知道宁纪和张容榕的事,更令她自尊受伤。
「男人一变心,再怎么问都一样。」美音还在冷言冷话,犹如在她流着泊泊血液的伤口上抹盐。
「美音,你闭嘴!」宛平听不下去,厉声阻止她。
若薇咬着下唇,拼命忍住蒸腾在眼睫间的泪雾氾濫成雨。她不能哭,尤其是不能在这群人面前哭。
她是骄傲、美丽的尹若薇,怎么可以像弃妇般嚶嚶啜泣?这不符合她的形象。
然而,在泪雾里一一晃过的每张脸,那闪漾在他们眼中的同情、掩饰不住的失望情绪,都让若薇肝腸寸断。
她令他们失望了。他们一定在想,被大家奉为天人的系花,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在未婚夫眼里远比不上一个歌女有魅力。
她一定是呆板、无趣,不然宁纪不会往外发展。
报导里的露骨描述,宛如利刃刨剜着若薇的心。除了订婚当天宁纪吻了她一下外,再没有任何亲密动作了。
她真的一点魅力都没有?宁纪才会宁愿亲近别的女人,就是不碰她?
之前以为他是尊重她,现在想来全不是那回事!
但,她不能哭,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哭。就算心里再苦、再痛,还是得维持着形象。她是骄傲美丽端庄高贵的尹若薇,怎么可以被这件事打倒?
只要她不承认,没人会把这事当真。对,就这么办。
「若薇?」艾玲担心地拥住她。
若薇轻轻地吸了口气,再轻轻地吐出来。脸上的表情如梦似幻,像珍贵稀有的瓷器般脆弱。
「我没事。」她坚定地朝艾玲说道。「只是有些不舒服。我想到化妆室。」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地拍了拍好友的手背。「我没事。」
将腰杆、背部挺成一直线,宛如女王般尊贵、神圣不可侵犯。若薇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僵白的脸淒楚动人得让人心痛,就这么走出众人的视线。
一直到独处于化妆室里的小隔间,装出的坚强才崩潰。她用力掩住嘴,阻止伤心的嗚咽逸出,却阻止不了胃部翻腾的酸涩直往上湧。
她朝马桶呕出酸水,也呕出了她的委屈和伤痛。然而,沉积在体內的受伤情绪无法在短时间內乎复。若薇擤着鼻涕,擦拭脸上的泪水,从皮包里取出小镜子来看。
在看到镜中人眼睛红红、鼻子红红、嘴巴也红红的模样,她更加觉得伤心委屈。这副丑模样如何见人?她干脆躲在这里一辈子好了!
可是再待下去,艾玲说不定会来找她,到时候她努力维持的形象就毀了。
但也不能这样出去啊!若薇仗着天生丽质,并没有带补妆的蜜粉出门。她通常只化淡妆,或者干脆不化妆,也就没有补妆的必要了。如今,她后悔了。人生总有许多意外发生,她就是不懂得未雨綢繆的道理,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不见人了,不管同学们会怎么想,若薇決定偷溜回家。晚点再打电话告诉艾玲,她人不舒服先走了。对,就这么办吧!
決定之后,若薇推门出来。她很快洗了手,离开化妆室。
她头低低的走在空寂的走廊,不欲让任何人看到她脸上的狼狈。她的脚步是那样急促,像是后头有恶狼在追赶,不顾一切的往前冲,甚至看到面前的高大身影也来不及停住脚步,撞进一具有着熟悉的味道和温暖的男性胸膛。
还来不及抬头看清楚他的容颜,若薇酸涩的眼眶即刻冒出委屈的泪水。泪光摇曳里,夏曄俊美的脸庞盈满心疼和关怀,她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倒在他怀里。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来到夏曄的公寓,悲悲淒淒地哭了许久,若薇仍无法从所受的打击中振作起来。
她一边擤着鼻涕,一遏灌着夏曄递给她的琥珀色酒液,甘美的滋味浓郁醉人,她意犹未尽地舔干杯缘最后一滴酒液,睁着可譬美兔子般的红眼睛,天真地望着夏曄。
「这是什么酒?」
「蜂蜜酒。」夏曄手拿湿热毛巾为她抹去脸上的泪痕,俯视她因哭泣而泛着红晕的粉嫩脸蛋,心里忍不住詛咒起宁纪。
「我还可以喝吗?」以一个被伤透心的女人而言,若薇的态度还算平静。
夏曄在空掉的水晶高脚杯里注满一半的酒液,若薇像个贪吃的小孩般,喝了一大口。
「不要喝太猛。蜂蜜酒虽然好喝,后劲满强的。」
「我不在乎。」新的眼泪从她红腫的眼眶湧出,湿濛的眼里溢满伤心。
夏曄将她按在结实温暖的胸膛,很快地,若薇的泪水就浸湿了他的襯衫布料,滲到衣里的皮肤。
「他不值得。」他既心痛又愤慨地道。
「我不需要你同情!」若薇突然推开他,掩脸痛哭起来。「你现在会说风涼话了?看我被欺负,你开心了?」
「你冤枉我。你这样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
「骗人,你跟他们一样幸灾乐祸,笑我被未婚夫拋弃。你们都在偷笑,等着看我被甩!」她歇斯底里地哭闹。
「若薇,我没这意思。何況宁纪不可能为了张容榕而拋弃你。我早跟你说过,宁纪有不少这种女人。她们只是他……解闷用的,影响不了你……」夏曄越说眉头蹙得越紧。
他在说什么呀?他应该趁这时候詆毀情敌在心上人心里的地位,怎么反而替他说起话来?
「影响不了我?谁说影响不了我的?」若薇揪住夏曄的襯衫哭得更伤心。「那篇报导把我的面子都丟尽了!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尹若薇没本事拴住未婚夫,他才会在外头养女人。嗚……我好丟脸……」
「只是刊在晚报上,宁纪一发现这个错误,会立刻封锁消息,明天不会再见报,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知道……」夏曄乐观地道。
「来不及了!不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若薇哭得更加伤心。「你知道有多丟人吗?周美音故意把那份报导给参加同学会的同学看,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我这个系花被未婚夫背叛。嗚……他们一定会嘲笑我没魅力,宁纪才会跟张容榕在一起。」
「不会的。若薇这么美,别人要笑也只会笑宁纪没眼光。」
「嗚……你不懂啦……」若薇捂住疼痛的胸房,将杯里残余的酒液一口饮进,灼热的酒液烧着她的食道、胃壁,连带着把她在夏曄面前残存的矜持也烧掉。
她抬起綴着珍珠般泪滴的小脸,薄薄的唇哆嗦得如风雨中飘摇的艳红玫瑰,眼神中有种无法轻易对人开口的伤痛。可是这事除了他之外,满腔的感伤幽怨、困惑迷思又能找谁诉说、问清?
「嗚……」
「我是不懂。」夏曄眼里有着自已的伤痛和愤慨。「我为你守身如玉、将你当做宝贝般拱着,你偏要去喜欢风流放荡、不把你当一回事的宁纪,我的确不懂。」
「其实宁纪对我……很好……」
「他害你这样伤心,你还说他很好?」夏曄无法置信地低吼,鼓胀的胸臆交织着嫉妒和愤懣,有如瀕临潰堤的潮浪,几乎将他的理智冲毀。
「他事事顺我、宠我,只除了……」
「除了背着你玩女人!」
「嗚……」夏曄残忍的话,令若薇禁不住的涕泪氾濫。「你好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