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霞瞄了一眼,只是问她:
“花了几千美金?你想要我摆在哪里?”
“楼下!摆在你的工作旁边的架子上,那个铺着墨绿提花绸的架子上边,一定很 漂亮!”
她像个被认可做对一件事情的小女孩那么雀跃,哪想到蓝霞又对着她抛过来一个大 泼冷水的话题:
“怎么样?在东京有什么艳遇啊?有几个人跟你求婚?”
银夜暗自气恼又不敢发作,只有顺着她的意回答:
“除了多得令人发疯的午餐约会、慈善义演、千篇一律的PARTY,还有什么!你又 不是不知道日本人对混血儿根本不欢迎,不论时装秀或任何地方都一样!”
她噘着嘴,仿佛真的对自己的中日混血十分自卑、自弃似的。
“但是漂亮透顶的混血儿例外!你还把日本人矫情的那套当真!”
蓝霞信心十足地笑笑,谁不知道她的银夜是亚洲的顶尖名模之一,她也很清楚,银 夜为什么老爱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哀怨的样子,所以,她故意刺激她,叫她别老想着黏着 自己!
银夜听了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还是翘着嘴说:
“我不管!哪一套我都不吃,我只在乎你!”
“你真是死心眼!”
蓝霞恨恨骂一句,又飘飘然自顾品酒。
银夜可不放过她,黏着又问:
“你还没告诉我,这一阵子到哪里去了?另结新欢了对不对?”
“另结新欢?难道我还有旧爱?”
蓝霞一副完全不认帐的态度,真教银夜伤透了心,只好说:
“西先生难道不是你的旧爱?还有谁?”
“好啦,不要再扯这些了,你为什么老爱和我玩这一套?任何人都别想绑住我!你 到底能不能讲点精采的?比如在外面有听到什么笑话之类的?其他的,一概不要讲来烦 我!”
蓝霞一副忍无可忍、即将暴怒的样子。
“好,好,好!我说,我说笑话给你听!”
银夜忍着泪,思索着,终于开口讲了一个笑话:
“一个老美肥仔告诉我,他和他老婆经常一、两个月见不到一次面,要等到信用卡 帐单涌进他的办公室,他才知道他老婆到过哪些地方──”
“哈哈,好笑,的确是很好笑!”
蓝霞一等她说完,立即夸张地大笑起来,因为她发觉说笑话的银夜竟然哭了,她只 有作出很快乐的样子,转移她的情绪,逗她开心。
然而银夜的眼泪还是掉个不停。
蓝霞无奈,只好放下酒杯,走向她,张开双臂拥抱她,把她包进长袍里紧贴着自己 的身体。她轻轻亲吻了她,摩娑她的肩背,直到她停止啜泣。
“好了,别这么孩子气,嗯?”
她再加上一句温暖的爱抚。
“你从来都没有这么冷淡!你一定有了别人!”
银夜还是咬住不放,像个孩子贪恋地紧紧贴在她的体温上。
“你胡思乱想什么?我只是累了。”
“为什么累?是做爱太多?纵欲过度?”
“你──”
蓝霞及时煞车,只是吐了一口大气,对她说:
“我倒宁愿对你说实话,但是只怕你会更伤心!”
她无心再和她亲近,放开了她。
“蓝霞,不要对我冷漠,不要抛弃我!”
银夜从背后抱住她,把她钳得死紧。
***
苏格兰风笛的音乐从CD唱盘上缭绕出来,缭绕在西靖广宽阔豪华的巨大起居室的每 一个角落。
哈革上开胃菜,苏格兰威士忌。
又是一个知音,一个知己,知道她的酷爱是苏格兰威士忌。
哈革上和威士忌之后,是浇上高汤酱汁的鲑鱼和烤雉鸡,然后是甜点,淋上威士忌甜酒和奶油的布丁,还有燕麦饼。
这就是西靖广为他心爱的女人在小别胜新婚后慎重摆设的重逢菜单。
卫蓝霞穿着自己设计的象牙自缎面长裤套装,长发用琥珀发簪绾起来,不再是那个 飘着花纱洋装,露出大腿勾引男人的十七岁小女人。
在西靖广面前,她是一个完完全全,符合她年纪的成熟度和风情的百分之百的二十 七岁女人,一个神气又有人疼爱的时装设计师。
精致佳肴的量总是那么一点点,然而她和他的刀叉所碰触的更有限。
好一阵岑静的凝望,蓝霞打破沉默,笑意盈盈问西靖广:
“收获怎么样?”
西靖广四十出头,英俊潚洒、自信成熟,正是一个男人最可爱的年纪。
“你说呢?有了你,我无往不利。只不过,设计家本人没有出席发表会做宣传,拉 拢BUYER和媒体,实在十分荒谬!”
西靖广摇着头,笑意盈目,却是一副难以释怀的样子。
蓝霞不慌不急缀一口酒,用餐巾按按嘴角才说:
“又是一个等着数落我的人!你有银夜就够了,她会帮你撑出一切必要的场面!难 道不是吗?你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你只说对了一半!银夜的确很棒!你那一件三十七号的金葱缎连身装真是被她诠 释得淋漓尽致,连森英惠都忍不住拚命鼓掌,还说叫你去日本的时候记得去看看她!”
“看你!到底在夸谁?不是银夜表演得很成功,替你抓到订单吗?”
“当然真正的成功者是你,怎么会是银夜?”
“你别当着她的面讲这些话,她已经够没有自信了!”
蓝霞苦笑着摇头。
“怎么会?MODEL有MODEL的领域,设计家有设计家的地位,两者没有冲突,也不会 重叠!而且事实上两者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你放到衣服里面去的是智慧,她充其量只是 感情和精神,基本上是有很大差距的!想想看,当MODEL把衣服脱下来,那些买主想看 的是MODEL?还是衣服?”
西靖广一席话听得蓝霞心花怒放,只有娇嗔地答一句:
“你别太偏心了,惹得银夜不高兴,正好让外面的人看好戏,说我们的金三角发生 内斗,自相残杀!”
“说真的,银夜近来总是落落寡欢,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在日本的时候,她甚至不肯到西武集团总裁的船上去玩!这是每年时装秀过后固定的大庙会,我记得去年我们一起去玩得很开心!今年,她可完全变了样子,整天念着要回台北!你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
“她……,职业病作怪,厌倦了吧,反正吃喝玩乐都是那么一回事!也许她觉得年 纪大了,愈来愈没有安全感,干模特儿这一行就是这样,青春比任何人都短暂,这是任 何人也没有办法帮忙的事!”
“是这样吗?”
西靖广盯着蓝霞的眼睛沉沉地问:
“我听见传言,说她和你……”
“没那回事!她只是依赖我!你也知道,我和她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认识,互相依 靠,就像患难之交、贫贱夫妻,不,贫贱姊妹一起闯荡江湖一样!”
“但是,她为什么不找男人?不和那些名流交往?”
“你算不算名流?靖哥,她很崇拜你!”
她甜笑着打趣他。
“她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而且她对男人没兴趣!”
“她不是没兴趣,只是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假设你不是我的男人,她也许 会爱上你!”
“蓝霞,你真自负!没有人比你更自负!”
西靖广莫奈之何,只有失笑。
“真正神气的人是你!也许有很多人相信你左拥右抱,羡慕得不得了!”
“我左拥右抱谁?”
“左拥卫蓝霞,右抱银夜啊!”
“自负的卫蓝霞愿意吗?同意吗?”
他趁势暗示着她,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来,靖广,换个曲子,我们来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