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策识相站起来,说:“我去外面走走。”
待他上了,兰菲才说:“淡菲和那个什么秉文的,还有这个周策,到底怎么回事? ”
她完全不知道晶珊才是三角关系中的关键人物。
“淡菲很爱冯秉文,周策只是一头热。”晶珊只有这样回答。
“是吗?难怪她连作梦都念念不忘,不停地咕哝那个名字,也咕哝你的名字,即使 她醒着,也是一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晶珊,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久了?淡菲是 不是暗恋那个冯秉文?还是他已经结婚了?”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晶珊既不安又无奈,只有向兰菲打太极拳道:“二姊,淡菲现在 不太肯把心事告诉我。”
“淡菲感情上的状况怎么变得这么复杂?以而是那个司徒志刚,现在又是冯秉文、 又是周策的。”
兰菲嘀咕着,没有再把话题延续下去,倒是深深触动了晶珊内心最沉重的那份愁思 。
真正复杂的就是她自己!
无论淡菲怎么样宽慰过她,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纠结永远是事实。淡菲口口声声说秉 文并不爱她,但她深爱秉文是改变不了的。
晶珊愁肠百转,仍旧不知如何是好。
接近中午时,淡菲在一阵狂咳中醒来,她咳得脸色发青,终于咳出一些带血的痰来 。
众人大惊,周策拔腿就去找医生。
“晶珊……二姊……我会不会死……”淡菲躺在抬高四十五度的病床上,胸前抱着 一盒面纸,背后塞了一个垫子,有气无力地按着胸口的问。
她看到了自己咳出来的血。
“怎么说这种话?把痰咳出来才好。”
兰菲比较镇定,晶珊则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微微地颤抖着。
“晶珊,我想我真的要死了。”淡菲又说,向晶珊招招手。
晶珊靠近去,用手背拭去自己的眼泪。
淡菲拉着她,恹恹地又问:“我像不像薄暮蓝光?晶珊。你记得吧,像梦境和仙境 里才有的,那么漂亮、迷人的蓝光,知道去欣赏它,拥有它的人可能只有我们两个…… 。”
“淡菲,你身子虚弱,别说那么多话。”晶珊含悲忍泪告诉她。
淡菲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她两眼空洞迷茫,又恹恹地讲:“我要是像那淡蓝的余 光那么美就好了,你告诉过秉文吗?那是我们的秘密,但是你现在可以告诉他,如果我 死了,以后就是你们两人独享……”
晶珊听了肝肠寸断,泪如雨下;兰菲则是一头雾水。
倓菲说话的口气全变了,这是不祥的征兆。
淡菲还想再说,周策带着医生、护士都到了。
医生看过淡菲咳出的啖,再看淡菲虚脱的样子,安慰说:“别把自己吓到了。
我们正严密监测你ABGS值的变化,不要太紧张,OK?胸口还很痛吗?呼吸觉得怎么 样?”
医生对她笑笑,拍拍她的肩膀。
“常常觉得喘不过气来。”淡菲回答。
“多做深呼吸,多休息,嗯?”医生像对待小女孩一样哄她,转身带着护士离去。
晶珊追了出去,焦灼地拦着问:“医生,请告诉我,淡菲的情况究竟怎样?”
医生想了想,对她说:“在没有使用人工通气管,或没有出现意识混乱以前,情况 都算是好的。”
晶珊听了,只觉得背背一阵麻冷。
从回廊外的树梢间,她看见了对面街道上一座教堂的尖顶。
“上帝,神啊,我请求?听我说话!我已经改变了心意,收回那个我永远不离开秉 文的誓言。请?让淡菲活下去,我愿意退出……”
她合十立在廊檐下,对着那神圣庄严的教堂尖顶含泪祈祷。
※※※
傍晚时分,冯秉文三步并成一步匆匆赶到了病房。
淡菲正好清醒着。整个下午,她又咳了几次血啖。
“淡菲,很抱歉,我到高雄去了,赶不回来。你还好吧?”他走近她,俯下身来情 真意切她问。
淡菲紧合着嘴,流露一点笑意看他,态度和平时的冷傲幽怨回然不同。
“秉文,我和二姊出去透透气,你陪淡菲聊聊。”
晶珊拉了兰菲往门外走去,秉文却追过来问:“她的情况怎么样?”
“整个下午咳出来的痰都有血。”
晶珊看见秉文来了,如同救星降临般顿感得别依靠,听他提起淡菲和病情,更是忍 不住泪光闪烁。
“去陪她,嗯?”简短把话说完,她把他推回去,那对看着他的眼睛,同他传递着 复杂难以排解的悲情。
秉文进了病房,脸上堆着温柔的浅笑,歉疚地说:“没带什么东西来给你,等你病 好了,再庆祝好吧?”
淡菲仍是闭嘴了语,只睁着一对微微塌陷的大眼睛,带一点儿若有似无的笑意与怯 意有着他。
“怎么那不说话?”他又问,拉了椅子在床边出下来。
再一次地,她觉得和他靠得这么近。
她只好尽量抿着嘴开了口:“我的嘴好腥,我要漱口。”
“好,我替你倒。”
他替她倒了水,她缓媛一口一口把它喝光。
她从来不敢着想有这么一天。为了这么一天,她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也许是生命 的代价……漱过了口,她觉得自在了些,也舒服了些,于是开口对他说话:“ DataBase一再出状况,现在怎么办?”
自从秉文接掌里安业务部之后,资料库的建立就是因为晶珊和淡菲的接连出事而一 波三折,淡菲不得不为他感到忧虑与抱歉。
秉文却说:“这些事你都不用操心,好好养病,我另有安排,不要再牵挂办公室的 事了。”
“我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哪!以前你不是说我公私不分?我总得在还来得及的时 候表白自己。”
她的幽怨又来了!他是怕的,就是她这种幽怨的妩媚、危险的魔性魅惑,使他感觉 着极度的不安全。
“你只是生一场病而已,为什么要这样说?别人听了会难过的。”秉文的声音和神 情一样的无奈。
“是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会坐在这里陪我?晶珊又为什么要躲开?这就是对一 个来日无多的人仁慈施舍的证明。”
“淡菲,你这样说,对你自己,对晶珊和我,都太刻薄、太残忍,你为什么要这样 呢?”秉文动了怒也伤了心,但他极力克制着。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我的胸口像火在烧一样。
从前常常有人戏言,如果生命只剩下短短几天,你会做什么?现在,它已经变成了 我自己的问题。秉文,如果是你,你会做什么?”
她的头斜斜地、无力地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袅袅余音,让他听来真是百感交集。 她苍白的唇,透着酡红的双腮,真是憔仲又凄美得教他不忍再看。
“我会停止胡思乱想,求医师把我的病治好,并且向上帝祷告,让我的亲人因为我 的痊愈而得到喜乐平安。”他苦口婆心地开导她。
“不,我不相信你会那样,那根本不实际,而且一点也不浪漫。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吗?”
“如果你非讲不可,我就听听看。”
“我想的,就是和现在一样,和你在一起。即使只是同情和施舍,也是好的,反正 以后的事,我不必去面对了。”
说到这里,她苍白焦燥的双唇,绽给他一朵最温柔娇憨的微笑。
“淡菲,你真的这么颓废悲观,还是只为了要让我感到罪过、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