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计画的出发点是我对“人”的关心,利益其次。”他如此告诉她。
但毫无疑问,此一计画将大大提升“沉氏”在企业界和建筑界的声誉,沉飞个人的名望将比他现今的如日中天更上一层楼,也是无庸置疑的。
“名气和声望是个无形的杀手,数次欲加害于我的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怎么?你觉得我看起来是个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吗?”
不知怎地,羽蕊就是有个直觉,害沉飞的人是谁,他心里雪亮,可是他不承认,也不肯和她合作说出来。
“没有线索可寻,我如何保护你?”
“就“保护”这件事来说,目前看来,羽蕊,你的危险程度不低于我。而且你是我的保镖,不是侦探。又因为你是我的“贴身保镖”,你对他们的阻碍使你目标比我鲜明。你懂吧?”
“所以为了保护我这个弱女子的生命安全,你决定撤除我的职务?”
他沙哑、性感的笑声,回想起来,仍强烈地震动着她。
“哦,不,羽蕊,我一点也不敢小觑你这个“弱女子”。嗯,你说对了,我要撤掉你的基本用意,称它是大男人主义吧。不过,不,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留着你。有你在我会分心,你不在,我更加无法专心。简直是心乱如麻。”
哦,但他不知道,“心乱如麻”还不足以形容他对她造成的影响。她觉得她坚硬的某一角似乎在变柔软,这对她才是危险的。对羽蕊来说,沉飞的威胁比任何杀手都迫人。现在当她一个人,她脑海中的空间尽是他吻她的回忆。他使她忘了一切、她的任务、她接近他的目的。
她的警戒力也减低了。通常羽蕊能在敌人欺近她之前先感觉到,此刻她听到脚步踩过石子声时,来人已到了她身后。
低伏下身的同时,羽蕊矫捷地翻滚到另一边。欲自她背后偷袭她的人扑了个空,脸朝下地趴在满是碎石和砖瓦的地上。
羽蕊在对方能动之前,跃身而起,迅速跨在那人背上,一脚踩住他黑黝黝的握着一把亮晃晃小刀的右手,一手已拔出枪套里的枪,抵住那人后颈。
“别乱动,否则轰掉你的黑脑袋。”她的声调冷寂,“松掉你的刀子。”
那人听话地松开右手,刀子叮的一声落在地上。
“现在,我起来以后,把双手往后抱住你自己的头,慢慢的站起来。不要妄动,别忘了我的枪还对着你。”
她缓缓起身,盯着那人服从地站直,两手盘在脑后。
“很好。转过来面向我,大个子。”
淡淡夜色中,一张黝黑的脸上一双灼亮的眼睛回盯住她。黑脸上右颊一道自眉尾至嘴的刀疤,勾起了羽蕊一小段回忆。
“你是……”她仔细打量暗夜里似熟悉的黑人五官,歪扭的鼻染、相似的倔拗表情、眼里冰冷的恨意。“你是煤球。”她轻轻叫出这个魁梧大汉的绰号。
“煤球没有你这种朋友。”黑人冷冷说。
“羽蕊不交朋友的。你忘了?”羽蕊淡漠地回他。
她把枪插回腋下枪套中,弯身去抬起那把小刀,执着刀柄交还给他。他犹疑、怀疑地看着她。
“非友即敌。拿去,你要杀人,不要从背后偷偷摸摸的。我站在这,你当着我的面动手吧。”
煤球把刀子接了过去,握在手里。“我没有要杀你,只是要抓住你,看你这么晚偷偷摸摸的要做什么。”
“这是块人人都可以来的空地。”她说,嘲鄙地扭一下嘴唇,加上一句,“除了东方鬼和……”
“黑鬼。”煤球接道,将刀刃折回去,刀子放进口袋。“你幽幽走过去的样子,又穿著黑夹克、黑裤子,还真像个鬼。”
羽蕊这时暗暗吁出一口气,表情变温和。“好久没见了,煤球。”
煤球斜斜头想了想。“二十几年了。你干得挺不错,先是白人的情报员,现在当起东方人的保镖来了。”他的口气极尽讽刺。
“适者生存,当年你教我的。”羽蕊试着提往事,看能否消除他脸上的愤怒暴戾之气。
“规则改了,我学到了以暴制暴才是生存之道。”他紧咬的白牙森森发光。
“我去过以暴制暴的地方了,煤球。这一套在战场有用,到了文明世界,你要用的是智慧。”
他的怨恨使他颊上的疤在夜色中看上去更狰狞,但在那股怨恨后面的与现实挣扎的痛苦,羽蕊明了。由于明了,她的心感到好痛。她曾身在其中,她懂得那种必须终日力求生存,还要生存得有尊严的痛苦。
“我不懂你说的这些狗屁!我知道的是有个东方鬼要来拆我们的家,你帮着他!”
他切齿的指责点出了一件事。
“捣乱我屋子的是你!”羽蕊猛然想起。
“是我儿子。”他骄傲的承认。“我处罚了他,但是那是你自找的。你可以去告诉你的东方老板,我们死也不会搬走的。”
“如果你是代表全区的人说话,那么,煤球,你也干得很不错。”
煤球瞪着她半晌。“至少我们全家宁死也不会离开。”
羽蕊深吸了口气,知道在这件事上和他争论无益。沉飞要改建整个社区,不论居民愿不愿意,届时都得还出旧住屋。她同样不愿见到更多人流浪街头,可是她无法作主。
“你这时候跑来做什么?”煤球质问。
她也不知道。她睡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该就寝时又睡不着,开车出来兜兜风,不知不觉就开到了附近。
“嗯,这儿的确不是个怀旧的好地方,是吗?”她语音中有几分辛涩。
煤球狐疑的端详她。“你若念旧,就该帮我们,不是帮白人或东方人。”
“我谁也没帮,我做的是我的工作。昨天开枪的是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不悦地瞪眼,“我家里有把来复枪,很久没用了。”
羽蕊点点头。“用刀子刺伤我的老板呢?”
“你以为是我?”
“或你儿子?”
“杰生没那么大的胆子到街上去行凶伤人,他不会做伤人性命的事。”
羽蕊又点点头。“你有几个孩子?”
他忖度着她问这话的用意。“杰生是长子,另外两个女孩都很乖巧,还有个最小的儿子才七岁。”
“你太太是玛蒂吗?”
“除了她还会是谁?”
羽蕊笑了。“不知道,但我记得她誓言旦旦,绝不嫁给你这个大老粗的。”
他黝黑的脸突然红了一大片。“唔,她终究嫁给我了,还为我生了-群漂亮的孩子。”
“恭喜你们,虽然迟了些。老茉莉好吗?”她问候他母亲。
他的神色黯沉下来。“老了,有病,还是那么固执。”
“我可以去看她吗?”
他防卫地又冰起脸。“她大半时候什么也听不见,你跟她说什么都没用。”
“你担心什么,煤球?哪,”她拿出手枪,他马上退后,但她把枪倒过来,枪柄朝他地递过去。“你替我保管,等我走时再还给我,这样我可以去看老茉莉了吗?”
那个项羽蕊,沉飞恨恨地想””恨他自己,他要怎样才能不想她?
他不知道他自宴会出来,在马路上开车开了多久。他不该去参加这个宴会的,他可以不去,可是当他留羽蕊,她一口拒绝,旋即离开,他挫败得像失去了整个“沉氏”。
“我有约会。”她说。可恶,难道他没有?他要的话,那些女人足以让他忙到脱肠。
哦,该死!瞧羽蕊害他把自己想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