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一把抢过遥控器,对他做个鬼脸,「只有机器人的生活才会一丝不苟的,大艺术家,我以为你的生活该过得很另类,而不是一板一眼,一个萝卜一个坑,坑上还贴了名字不许弄乱。」闻语,淳于曜大笑,花容不理他,打开了电视,熟悉的布袋戏片头曲立刻吸引她全副的注意力,她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电视萤幕,似乎恨不得黏上去。
淳于曜在一旁静静的看著她,感到啼笑皆非。
他的新婚小妻子,他的洞房花烛夜,看样子全让她给踢到一边去了,他竟成了多馀的人。
看她著迷的脸蛋,如痴如醉的神情,几时她才会用这样的眼神和专注对待他?
他不知道,但他会等,耐心的等,他向来善於等待,尤其是对於自己心爱的人事物。
淳于曜微微一笑,将正打打杀杀热闹滚滚的「新房」留给她,轻轻关上门,他认命的窝到画室去。
**********
花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看最爱的布袋戏看到睡著!
她睁眼醒来时,阳光早洒满了一室温暖,虽然是盛夏,空调却将房子里的温度变成春天般怡人。
她坐起身,盖在身上的被子顺势滑了下来,她愣了一下,无法想像自己睡相差得可以,还会像小孩子踢被子,被子怎麽还会好好的盖在身上呢?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临睡前盖了被啊,或者说她根本连什麽时候睡著的都不知道。噢,一定是有人帮她盖上的,而且不只一次。
这个人是谁?不用想,一定是淳于曜。花容微微红了脸,她昨天嫁给了他,但她却在新婚夜看布袋戏看到睡著,他不只不怪她,还巡夜帮她盖被子……噢,真是体贴的男人。
花容在最短的时间内梳洗完毕,蹦蹦跳跳的跑下楼梯,她以为她家的楼梯就够曲折了,没想到这个更离谱,她不小心踩了个空,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往下栽去。
「哇啊!」
「容容!」花容惊叫的同时,一个吼声比她更恐怖的响起,彷佛出声者下一瞬就要心脏麻痹了一样。
「喔唷……」跌得一点也不疼,这当然,因为她压在一个结实的身躯上!
「早安。」淳于曜千钧一发之际用自己当垫子,这才没摔著她。
「安?」花容安然的趴在他胸前,完全没想到该起来,因为这里实在舒服,就像电影里小女孩梅趴在大龙猫身上一样。当然,他有胸肌的体格无法像胖胖的龙猫那样柔软,不过很有安全感,更有一种奇特的归属感,被呵护的感觉,被珍惜的幸福……
「你觉得不『安』?」淳于曜对她眨眨眼,双手自然的圈住她小小身躯。
「我没摔著,算是安吧,但是你怎么样?我一定压得你……」花容无法说下去,因为她发现他正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瞅著她。「你……在看什么?」淳于曜没有回答,微笑之馀,他毫无预警的将她的头压向自己,吻住了她。
花容震住了,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吻——第一个吻是在她要他娶她时主动献上的,而这次不同,是他出於自愿的吻住她,一个属於男人对女人的吻!
「为什么吻我?」当他放开她的唇,花容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你自然而然的关心起我来了,这表示我们之间的关系迈进了一大步,你说我怎么能不欣喜若狂呢?」
她红了脸,「你是在暗示我之前对你一点也不关心吗?」他若这麽想也没有错,从认识到现在,她确实没有对他说过什么关心的言语。
淳于曜笑了笑,拉著她站起来,「以前如何无所谓,重点是以後你还会不会这般自然的关心我?把我当成你一个极重要的人。」
「你是我的丈夫,这点我不会忘记的。」花容点头以示强调之後,改变话题道:「我今天睡晚了,不过我保证,我以後一定会比你早起,为你做好早饭,帮你……」话未说完,她的唇又被吻住。
「你可以睡到你高兴,我不是娶你来帮我做早饭的。」
「这是一个妻子该做的,做早饭,拿报纸,在餐桌上陪你聊天,打扫室内,维持一个让你舒服的环境,不是吗?我会当你的好妻子的。」
「以上这些,你只需要做一件,就是在餐桌上陪我聊天。」他对她眨眨眼。
「你不相信我也能做家事?」
「我的妻子不需要做家事,她只需要让我呵护疼惜。」他说得再自然不过。
花容不知该如何接话,老实说,她愣住了,她似乎嫁了个会令全天下女人都羡慕的丈夫。
「那些事我可以交给佣人做,以前就是如此,以後也不用改变。」
「佣人?你请了佣人?我怎么没看到?」
「我们有六个佣人,三个轮流负责三餐伙食,三个负责打扫,不过他们并不和我们住在一起,而是工作时间到他们才来,做完了分内工作就回自己的家,而在他们工作的时候,我会躲进我的画室里,那里是他们唯一不用整理的房间。」
「也就是说,你存心不和他们见面?」
「对。」
「为什麽?」
「我孤僻,不喜欢在家里看到外人,这也是为什麽我不聘请管家的原因。」
「怪人。」花容送他这个评语。「我觉得奇怪,为什麽三餐需要请到三个佣人呢?煮饭又不是太繁重的工作,你不觉得只要一个就足够了吗?」
「三个人在一天中轮流掌厨,就有三种变化,三种滋味,他们不会因为一天要料理三餐而技穷,我也不会吃得生厌,不是吗?」
「这麽看来,你是个喜欢变化的男人。」
「『变』要看地方,对我而言,有些东西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他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微笑的说。
他的每句话都隐含著某种意思,花容看著他愈来愈觉得这是一个内敛的男人。彷佛一股静流,深深的、慢慢的流,耐心等待她去发觉他的每一面,而不是一古脑儿的将自己坦露在她眼前。
这是多麽奇怪的感觉啊,她突然觉得他好像某个人,某个不存在於现实世界中的人「我猜,你又神游了是吗?」
「是,我在想……你很像一个人。」
「介意告诉我是什么人吗?」
「小说里的人。」花容很认真的说:「你看不看琼瑶的小说?她的《一帘幽梦》里的男主角费云帆。」
「你觉得我像他?」他饶富兴味的笑了笑。
「像,一样的体贴,一样的莫测高深。」
「我如果是费云帆,那你就是汪紫菱罗?一样聪明,一样伶牙俐齿,一样是个小刺猥,更重要的,一样是个和丈夫年纪相差一大截的小妻子。」
「我没有汪紫菱的灵活聪明,更没有她的才情。」花容红了脸,「我不会写诗写文章,也不会弹吉他。」
「我会弹。记得吗?书中有个桥段是男主角为了安慰女主角而弹吉他,弹到把自己手指都磨破了,这是最让我感动的一段。」
「你不用担心会为我磨破手指,因为我心里没别的爱人。」
「所以说我们比书里的人物更幸福,不是吗?」他温柔一笑,「我也可以带著你跑遍大半个地球,你没有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也没有一个困残废与爱情受创而讨厌你的姊姊,只有我和你,很单纯,很幸福。」
「说得让我彷佛置身梦中了。」花容抿嘴一笑,此时落地窗外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