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这是第三个了,我早告诉过你,像你这样漂亮的单身女郎在外面承租房子是很危险的,就算你不想再住淳于曜的房子,也可以回你爸爸那里去啊!」
「我不要,也不能。」花容叹了口气。
「这十年来你都没和他见面,他一定非常想你。」蔡晓琪略微思索之後才开口说:「你爸爸其实一直关心著你,为了你,他和心莲……」
「对不起,晓琪,我不想谈这个名字。」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回家住,那就住到我家吧。」
「我才不当电灯泡,打扰新婚夫妻的生活呢!」花容对她吐了吐舌头,蔡晓琪刚和爱情长跑八年的男朋友结婚,她识相得很,绝不会去打扰小两口的甜蜜世界。「晓琪,一直以来你帮了我许多忙,是我最贴心的朋友,相信我,如果真有什么困难,我会第一个向你求救的,你不用担心我。」
「听你这麽说,我稍微放心了。」她顿了一下说道:「容容,我在报上看到一则消息,淳于曜回国了,你知道吗?」花容没有反应,呆呆看著满天如花针般的雨。
「容容?」
「雨好美。」花容对她柔柔一笑,「难怪我觉得今天的雨和平常不太一样,感觉很熟悉。」
「容容……」
「令天的见面就到此为止,我得去拿回我的画架了,拜拜。」她和好友挥挥手,迅速的走人。
「喂……啐!说走就走,害我白白受了一个小时的风寒。」蔡晓琪对著她离去的背影感到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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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回到公园,却意外发现她的画架连著未完成的画一起失踪了。她叹了口气,不明白这种东西为什么有人会要?
但丢了就丢了,她倒也没有太多的懊恼,这些年来她似乎早已学会看淡一切,简而言之就是认命。
她又叹了口气,转身欲离去的当口,却发现长椅上躺著一样足以震撼她平静心湖的东西——一枝桔梗,桔梗,不变的心。
会是他吗?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雨天,他又出现了……
拾起桔梗,花容泛起一抹五味杂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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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年就读F大美术系三年级,二十八岁,比班上大部分同学年纪大,但这无损於她的行情,清丽的外貌与出尘的气质让她连续三年当选美术系系花,对她展开追求的男生多如过江之鲫。
「什麽?!噢!MYGOD!」褚千山因过度惊讶而怪叫,「原来她是你的……」
「我的妻子。」他柔柔的眼光又移向那小小的人儿。
「噢,淳于,你真吓到我了,我以为你的妻子应该和你一起到法国了。」淳于曜不语,只是意味复杂的笑了笑。
「告诉我,你们的分离和婉晴有关吗?」
「没有。分离,只因我爱她爱得失去理智,你能相信吗?」他虽然和褚千山说著话,但眼光仍胶著在前方的花容身上。
「很难,我实在很难相信世界上会有什么人事物能让你失去理智。」褚千山叹了口气,「但我又必须相信,因为你看她的眼神让人无法怀疑。」他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婉晴想必很难过吧?我是说,她即使和你到了法国,你的心却没一刻在她身上。」
「她放弃了,所以她没和我一起回台湾。」
「明智的抉择。」
「给我们一点独处的时间吧,我知道该怎么走到你的办公室和你讨论演说事宜。」淳于曜言下之意,是打发褚千山走人了。
「当然,我可识趣得很。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这里是校园,你少给我演出火辣辣的场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褚千山立刻闪人。
淳于曜放轻脚步走向花容,她专心一意的挥动画笔,根本无觉他已来到她的背後。
他好奇的注视著她,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很新奇的发现,原来除了布袋戏之外,还有一件事可以让她这么专注。
天空下著绵绵细雨,她的画也是。
一如传闻,多麽哀怨的笔调,这真是他那不知人间愁苦的容容?一阵揪心的感觉狠狠撕扯著他的心,十年了,还是只有她能让他无波的心湖泛起涟漪。
「午安,小姐。」他终於出声了,心想经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分离,她大概不认得他的声音了吧?
不过他发现自己显然错了,因为他看见她纤细的身子猛然震了一下,却没有回过头。
「容容,别来无恙?」别来无恙?这四个宇他如何能这麽容易的说出口?花容的唇边泛起苦涩的微笑。
淳于曜伸出手搭上她的肩膀,温柔却坚定的转过她的身子。
美丽的脸是上帝的杰作,若非挂著两道属於人类七情六欲的泪水,他会错觉眼前的女人不属於凡尘。
「你美丽的眼睛,不该用来流泪,我不懂,世界上我最不愿见到的就是你的泪,但为什么每次都让我看见呢?」他捧住她的脸,柔柔的说。
「你为什么要回来?」花容望著他,熟悉的轮廓就像十年前,他没有改变,但她呢?
一夕之间长大了十岁,十年,三千六百个日子,她长大了三万六千岁,早已抛却人间滋味,他却又回来搅乱一池春水。
「因为你的电话始终没有响起。」他所指的是当年留下的那支她想离婚就拨号的电话号码。
「那并不代表我不打算和你离婚。」
「太迟了,容容。我给了你十年的时间,那是最大期限,你没有利用它,自以为是的我从此认定你心里有我,我不会再放你走,不管用什麽手段,我要你认真的爱上我。」
「我……不确定。」
「不确定你心里是不是真的有我?」表面上问得极淡然,但他的心似擂鼓般的狂跳。
「不确定我的心是不是还在跳动著。」
「我不懂。」世界上难得有他听不懂的话,看样子他的容容使用的「艺术家语言」比他更高超。
花容不语,举起上头沾著红色颜料的画笔,她纵笔一挥,从淳于曜的心口画下——
由画笔制造出来的效果十分逼真,在他纯白的衬衫上彷佛多了道淌著血的伤口,看来挺触目惊心。
淳于曜愕然,他不懂花容的用意。
「这就是你曾经对我的心做的事,我不知道它如今是不是还活著,当然,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去爱任何人!」丢下画笔,她转身飞奔而去。
低头看向身上的衬衫,他的心真的痛了起来。该死的,他居然伤了她这样深,他最心爱的女子呵……
她的画架无助的被抛弃在细雨中,是否就像十年前的她?
她的画未完成,那……他就帮她完成吧,就像先前在公园的那一幅,他将完完全全的画上他的「心」。
第七章
花容冲到图书馆的阅览室,从旧报区里翻出最近几天的报纸。
不出她所料,各大报的艺文版都用了相当的版面报导淳于曜这位艺术界的名人。
她很仔细的读著每则报导,得知他正在「风采画廊」他名下的产业之一举办个展,是旅居法国十年的艺术纪录。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花容觉得有必要前去看看,因此,一个钟头之後,她已经置身在淳于曜用画布置成的艺术殿堂。
他果然不负盛名,即使阴雨绵绵,前来欣赏的人还是不少,所幸画廊相当宽敞,倒也不会太拥挤。
花容静静的欣赏著他的每一幅画,讶异的发现,画里的背景清一色的全下著雨!
雨……雨的故事,雨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