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的赌气到现在喜欢上这一切,我觉得活得踏实多了。”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将改邪归正,不跟我们混了?”苏之农有点不舍。
“暂时不想混了。”他承认,“我不希望我描眉皓发、老老垂矣时,只能谈我跟多少个女人翻云覆雨,其他就什么也没有。”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将从不思索人生真谛的几人也一棒敲醒了。
没错,等他们发秃齿摇时,能跟子孙谈什么骄傲的事吗?
除了嫖妓、喝酒、玩乐,他们一事无成。
“我——我回去了。”
“我也想回去了。”
几个朋友一一起身,目露复杂眸光的相互道别。
翌日,几个人都振作起来,有的开始发愤苦读,以期有朝一日考取功名,要不,也开始参与家里的生意。
宜兴人对这几个闲闲没事干的贵公子突然变成正经人都很讶异,而他们的家人可是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少了这些出手大方的贵客,妓院、酒馆的生意是一落千丈,不少店家都苦思如何将这些贵容再找回来。
妓院找来更美更媚的俏姑娘,酒馆也购进各地名酒招揽生意,但他们左等右等、左盼右盼,就是等不到几个浪子回头的少爷上门呢!
*
月色下,镜湖边,黑漆漆的草地上,一阵压抑着欢愉的呻吟声轻轻的随风吹送,一对男女裸着身体在草地上翻滚着,女人在男人的身下不停的蠕动呻吟,享受爱欲狂欢。
这一对过于专注办事的男女一直到办完事,穿好衣服起身离开后,都不知道这附近多了一个观众在看他们。
一直到两人走远了,阎飞然才从草地上起身往家里去。
他工作累了,在镜湖旁小睡一下,没想到睡得太久,夜色既黑,还有男女到这儿偷欢。
他看在眼里,心中波澜不兴,他对性那事儿近来是兴致缺缺。
这些日子来,一些不放弃他的莺莺燕燕总是往陶工坊跑,见他满身灰泥,明明嫌恶却又虚伪靠近,这倒也让他意外明白他的魅力是有限的,即使长相俊美,但若没有称头的衣裳、财富的陪衬,他这张貌若潘安的脸什么也不是。
思绪百转的他回到家,发现娘亲坐在大厅里等他。
“还没睡?”
她点点头,看着这阵子成长并且懂事许多的儿子,感到欣慰,他的身体毕竟也流着她的血,不像他父亲那样的怠情无能,先前,她对他不该信心全无的。
近来,她已忍不住的想要到龙头渚,去跟爹及颐儿分享这个好消息。
她微笑的看着儿子,“娘是要告诉你,娘已决定明天一早就起程到龙头渚去,你要不要跟娘同行?”
“不要。”
她一愣,“这——可是你不是想让颐儿知道你的改变?希望她当你的妻子?”
他露齿一笑,“这个决定是不会变的,但我现在做得还不够好,所以我愿意等,只是——”他想了一下,“我有一件事,想请娘帮忙,我先回房去拿一个东西来。”
她一脸不解,但还是跟他点点头。
阎飞然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个装着黄金鱼儿的陶缸,“这个请娘交给颐儿,它是属于龙头渚,不属于这儿。”
她明白的点头收下,看着他转身回房里去。
低下头看着黄金鱼儿,她微微一笑,既然儿子不愿意去,那她就将颐儿给劝回来。
*
孙碧珊在谢总管的陪伴下,搭马车到了龙头渚后,再搭小船进入山里的村落。
一见到这个被世人遗弃的朴拙、冷清的树落,再想到父亲带着颐儿一人在这儿生活十多年,她忍不住难过起来。
几位老人家知道她是孙介元的亲生女儿,都热络的跟她打招呼,并带着她到父亲的住处。
她看着站在门口的爹爹,眼眶微微泛红,他露出一抹慈爱的微笑,这才让她释然的笑了。
“进来吧。”
她跟着他进到干净的木屋内,四周看了看,却没有见到孙琼颐。
“她到石灰岩洞去看那些黄金鱼儿了。”
她点点头,回头看了随行的谢总管一眼,他明白的将手中的陶缸放在桌子上。
他皱眉,“这个难道是——”
她微笑道:“没错,这是飞然当初从这里带走的黄金鱼,他要我拿回来给颐儿,说它是属于这里的。”
“是吗?听起来他好像成长了不少。”孙介元的眸中有着笑意。
她点点头,眉开眼笑的将儿子这段日子的改变一一道来,孙介元听了颇为安慰,也频频点头。
她接着说出此行的目的,“其实除了让爹知道飞然的转变外,女儿更希望爹跟颐儿可以考虑搬到宜兴长住,好不好?”
孙介元毫不考虑的摇头,“我喜欢这里的环境跟人,不过,以飞然的改变,我会鼓励颐儿跟你回去。”
“真的?”
他点点头。
当天下午,孙琼颐回来,看到黄金鱼儿,知道阎飞然改头换面的事,可是对回不回去宜兴,她却很犹豫。
“爷爷知道你舍不得我、舍不得这里其他的爷爷、奶奶,但龙头渚一直都在,我们也会一直在这里,你可以回来看我们的。”孙介元明白她的不舍。
孙琼颐的确很舍不得爷爷跟这儿的老人家,但她可更怕的是,不知道阎飞然的“本性”能被压抑多久?他的“认真”又能持续多久?
这一次再回去,会不会再有伤害呢?
孙介元父女俩互看一眼,由孙碧珊开口,“我知道过去种种让你对飞然很没有信心,但他真的很不同,你就跟我回去看看他,如果你觉得他还是老样子,要回来,我也不会阻挡的。”
“颐儿,爷爷也鼓励你去,一来飞然已有改变,二来,你还是爱他的,不是?”
她咬着下唇,难以决定。
“与其在这儿过行尸走肉的生活,倒不如去接近他、感受他,幸福离你并不远啊,傻丫头。”孙介元握住她的手,眼中净是鼓励眸光。
她眸中泛着泪光的点头了。
在与爷爷及其他的老人家们依依不舍的道再见后,她跟着孙碧珊、谢总管离开龙头渚,前往宜兴。
*
朗朗晴空下,阎家的陶工坊里,沾了一身土的阎飞然看到何总管笑咪眯的朝他说:“少爷,有人找你。”
“谁?”
“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啧,我还以为是谁,我对女人没兴趣你不是不知道,撵她走,我还有事要做。”他摆摆手打发何总管。
何总管对他的反应其实并不意外,这段日子来,哪个姑娘到这儿不是碰了一鼻子灰给轰回去的?可是……
“少爷,这个姑娘你不去见,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去去去,本少爷说了没空了。”
看阎飞然好像要翻脸了,何总管实在很急,可偏偏他不能说出那位天仙美人的名字啊!
他叹息一声,跟少爷行个礼后,颇感无奈的回到门口,对着孙琼颐道:“少爷要我将你撵走,颐儿姑娘,你真的不让我报上你的名字吗?也许这样少爷他就肯见你了。”
“没关系的,呃,我可以直接进去找他吗?”
孙琼颐的心情很好,没想到那个风流种真的对女色没兴趣了。
“当然、当然,阎夫人有交代,颐儿姑娘要怎么样都行的。”
“谢谢。”
在何总管的带领下,她抚着一颗,卜通卜通狂跳的心,既紧张又期盼的跟随在后,一路上,她闻到了难闻的陶土味、烧窑味,也看到一些赤裸着上身工作的男子,他们个个灰头土脸,身上满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