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死亡,只是暂时休息,明年春天,它又是一朵漂亮迷人的绣球花。」
「不是每株绣球花都有明年的。」她哀怨的看著他,眸子里弥漫一层薄薄的雾气,「如果它被人连根拔起了,就是死亡,没有明年永不再生……」
她的话让闻人奇一震,那悲哀的神色让他心头猛然抽痛,忘情地伸出手想揽她入怀,但手还没碰到她肩膀,她忽然又对著不知何时升起的春阳轻呼了起来。
「噢,你看,今天天气真好,刚才还阴阴的,怎么现在却有这么温暖可爱的太阳露脸了?」
她像个孩子似的开心的笑,前一刻的愁苦就像春天的天气,一瞬间拨云见日,那多变的情绪让闻人奇又无奈又好笑,又……熟悉!
冉冉,冉冉,世上怎么会有人这般像透了你?
「喂,我们去走走好不好?」顾冉冉忘情的抓住他的手,眼睛里闪著兴奋的光芒。
「跟我?你忘了我是『别人的丈夫』?」闻人奇故意不高兴的板起脸。
「噢。」她的脸一瞬间黯淡了下来,咬咬唇,之後甩甩头发,恼怒的说:「是啊,你是别人的丈夫,我不和你在一起,我——自己去!」
她大步一跨就要走,闻人奇一把拉住她。
「你敢走?」他瞪她。
「你想怎么样?」
「答应我,别再说那五个字。」
「别人的夫丈?」她挑了挑眉。
他的脸皱了起来,除了恼,还有更深的悔舆恨。
顾冉冉心软了,她的小手拂上他纠结的眉头,柔柔的说:「对不起,我……也好希望你不是……别人的丈夫。」
她的话让他眼睛亮了起来,抓住她贴在他脸上的小手,好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算了,走吧,这么大好春光,一个人走真的太寂寞。」她抽回手,微微一笑。
「我的车就停在那里。」
「宾士?」她看著那辆名车,皱了皱眉,「不,那是大老板才坐的车,太招摇了,我才不坐。我看……我们坐公车吧!」
「坐公车?」闻人奇的声音像吞了枚鸡蛋,他招认,活了二十九年,和公车这大众化交通公具绝缘。
「是啊,公车很方便,我在各地旅行都是利用公车观光,我有一本公车指南,跟著我,放心,不怕迷路。」也不等他有意见,颅冉冉拉著他就跑,风吹起了她柔顺的发丝,脸蛋因为兴奋而有著苹果般诱人的颜色。
闻人奇醉了,傻了,他想,即使被这个女孩拉到地狱里,他也心甘情愿,不会有丝毫抗拒!
曰■曰
闻人奇真的很难相信她有二十五岁,瞧她一开心,兴致一来就蹦蹦跳跳的模样,分明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还是世上最可爱的孩子。
「你瞧,那娃娃好可爱呀!」顾冉冉指著娃娃机里的小娃娃。
「那是贱兔。」闻人奇淡淡的说。
「我知道啊。」顾冉冉笑道:「它流行好久了,还是很受人喜欢。」她继续著迷的看著机器里的贱兔娃娃。
「我夹一个给你。」闻人奇边说边掏硬币,将硬币投进去的一瞬间,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我曾经为一个女孩夹过一只贱兔娃娃,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为第二个女人这么做了。」
顾冉冉的手在下一瞬制止他投硬币的动作,感伤的说:「你不必为我夹娃娃,其实……我曾经也有一只贱兔娃娃,我很珍爱它,对我而言,它是世上唯一一个,我用生命去爱的一个,但它不见了,被掠夺了,被抢走了,我再也不要第二个娃娃,因为世上没有任何娃娃可以取代我失去的那一个。」
她的话让闻人奇皱眉,她则对他轻轻一笑。
「喂,我们去划船好不好?」愁苦的表情又消失了,她「翻脸」真比翻书还快!
「划船……」闻人奇苦笑。
「对,划船!走吧!」顾冉冉不由分说,兴奋的拉走他。
坐在小船上,顾冉冉轻快的哼著歌曲。
「冉冉。」闻人奇突然唤了她一声。
「嗯?」
「你会不会唱『短歌行』?」
「嗯?」她的眼睛睁大了,「短歌行?那是什么东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顾,沉吟至今。」他是音痴,不能唱,只能用念的,但念的同时,他耳畔响起了五年前冉冉动人的歌声,此情此景,不由得轻声一叹。
「噢,是中国古代的玩意儿啊,我不会。」她笑了笑,「但我会唱一首歌,嗯,我记得是知名的华人歌手邓丽君唱的,你听。我没忘记你你忘记我,连名字你都说错,证明你一切都是在骗我,看今天你怎么说……」她边唱边瞅著他,带著哀怨的眸子似乎无声的询问著他:你分明忘记我了,你怎么说?怎么说?
「冉冉!」闻人奇倏然抓住她的手,一颗心几乎跳出了体外。
「你做什么?」歌声停止,顾冉冉讶异的看著他。
「别再这么折磨我,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打哪儿来?」
「我是顾冉冉,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Julia,我是在国外长大的,英文名字当然用得比中文名字多,基本上,目前为止,只有你会叫我冉冉。」她笑吟吟的说。
「你在国外长大的?那你的父母呢?有没有兄弟姊妹?」如果她不是冉冉,或许是冉冉同母异父的姊妹也说不定呵!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将我托给他们的好朋友顾阿姨,顾阿姨是个画家,没有结婚,她很照顾我、很疼我,完全将我当成自己的女儿,让我念最好的学校,也教我绘画,对我而言,她就像我的妈妈。」
「噢,那她有没有和你一起来台湾?」
「没有,顾阿姨嫌台湾天气太闷热,她不喜欢。其实她错了,台湾的春天好美好美,我走了那么多的城市,就是春天的台湾最有魅力,让我不想再走了。」
「你一直在旅行吗?」
「是啊,我在一个城市绝不待超过两个月,噢,我忘了说,我是边旅行边工作的,我是个插画家,用涂鸦写日记的那一类,我会将我的旅行所见与心得用涂鸦的方式表达出来,出版社会帮我出版成笔记书。」
「哪里的出版社?」
「台湾的出版社。讶异吧?」顾冉冉笑了笑,「我人在海外,却选择台湾投稿,那是因为我早就知道自己会在台湾长时间停留,台湾是我父母的故乡,是顾阿姨的故乡,当然也是我的故乡,人流浪再久,终究还是会想回故乡的。」她呼了口气,伸伸懒腰,「喂,你骗我说了好多话,害我肚子好饿喔,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好啊,你喜欢吃什么?」
「都下午三点了,还要坐餐厅不成?」她笑了笑,黑幽幽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们去买披萨来吃好不好?」
闻人奇又被她的话震了一下。
顾冉冉却彷佛丝毫未察觉,继续兴高采烈的说道:「今天的阳光太可爱了,这个公园也很棒,我们吃披萨当成野餐,一定很好玩。」
就这样,时光彷佛倒流回五年前,闻人奇又和一个叫冉冉的女孩捧著两盒大披萨坐在公园椅子上。
此情此景,又让他叹息。
「如果……这时再出现一只小狗,我也不会感到太讶异。」闻人奇喃喃的说。
「小狗?」顾冉冉听到了,睁亮了眼,「我也喜欢小狗,尤其是乳牛狗……」
「乳牛狗?」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品种,闻人奇听都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