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也犯了之前她身边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被她的美丽,时而天真无邪、时而忧郁感伤的气质所迷惑?吃了她外在的糖衣也吞了里头的毒药?
难道真如冉伯母所言,她将他擒到手之後,却反常的没有失去兴趣一脚踢开,只是因为他不只可以带她脱离冉家,给她婚姻,更可以给她富裕的好日子?
闻人奇霍然站起,抓起外套,冲到车库发动车子,在最短时间,来到了T大,这是冉冉的学校。
他走到建筑系的教学大楼,很巧,也很不巧,远远的就看到一男一女坐在树荫下有说有笑,女的正是折磨著他的冉冉,男的不用说,就是邵成远。
他们亲密的坐著一张椅子上,冉冉手里拿著冰淇淋,很满足的吃著。
怎么?冉冉不是说她讨厌「凉」,因为她的人生已经够「凉」了,所以她连喝水都要热,为什么却和邵成远吃那奇凉无比的冰淇淋?
一团火骤然在他胸口升起,他冷著脸走了过去。
就像动物察觉到危险的本能,冉绣球回过头,对上闻人奇冷酷的眼神,她愣住了,笑容隐去了。
闻人奇没有说话,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
「喂!你怎么——」邵成远跳了起来,冉绣球却阻止了他。
「看来,你没有通过你所谓的『考验』。」冉绣球淡淡的说,脸颊上热热的疼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这个考验让我发现自己是个彻底的傻瓜!」闻人奇恨恨的说:「将魔鬼当成了仙女!你的过去我可以不管,但现在……」他看著邵成远,扬起一抹冷笑。「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我能给你婚姻,也能给你金钱,但你还是舍不得他,所以想一箭双鸥,跟我结了婚,也给我一顶绿帽来回报我,是吗?」
这一次,换她甩了闻人奇一巴掌。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如果你被骗了,那我绝不会原谅你。』闻人奇,就是这句话,我绝不原谅你!」她没有抬高音量,只是流下了泪。
「彼此彼此!」他恼怒的转身要走。
「阿奇!」她出声叫他。
他停下脚步,没回头。
她对著他的背说:「如果早知道要与你相遇,过去的我就不会过得那样荒唐;如果早知道会爱上你,我不会……一开始就怀著报复的心态接近你。」
这些话仍然挽留不了闻人奇,他甩甩头,还是大步离去。
「绣球,他只是误会我们,你快追上去把话说清楚,告诉他我是你的表哥,我们不能结婚的,我根本不是他的情敌!」原来,邵成远的母亲顾丹英是冉绣球亲生母亲顾丹枫的亲姊姊,这是国中时两人一次谈话里邵成远意外发现的。
顾丹枫生了冉绣球之後也和家人失去音讯,但邵成远从母亲口中却知道了自己有这麽一个阿姨,也因此才能认了冉绣球这个表妹。
他们两人说好这层亲戚关系不对外宣扬,因为顾家对冉家不谅解,以为是冉柏年仗势诱拐了顾丹枫,冉家对顾家更不用说,「狐狸精」、「坏女人」之类的负面谴责从没断过,所以没必要让他们知道这个表哥遇到表妹的巧合。
「没用的。」冉绣球笑了笑,笑容带著无限凄楚与绝望。「误会这种东西,有一就有二、有三、有四,更有无数,这一次解释得清楚,那下一次、下下一次呢?算了,他让我失望,他对我的爱太肤浅,我和他……终究无缘。」
「绣球……」
「你不用担心我。」她幽幽的说:「没有他,我还是要活,但不骗你,台湾是待不下去了,因为他甩了我,雨荷理所当然就会取而代之,我没办法看着他和雨荷在一起,所以……我要走。」
「你要离开台湾?」
「是的。」
「可是……还有两个月才能毕业啊!」
「统统不管了。」最珍贵的东西都失去了,那文凭哪还看在眼里?这些年来的相处,邵成远了解她,所以他不说话了。
「再见,成远……表哥。」她对他微笑之後缓步离开。
曰曰曰
回到家,所有人都在,连一向很忙的冉柏年也坐在客厅里。
「绣球,你过来。」
冉绣球顺从的走到他面前,冉柏年不用开口,她大概也猜得出他想说什么。
「绣球,你该知道,我一直有个野心想将枫桥实业推到另一个高峰。」他说话的口气有些冷淡,完全是商人在谈生意,「要成功,就需要助力,鸿展集团一直是我极力争取的盟友,一看到闻人奇,我就想如果两家结为儿女亲家,那岂不是两全其美?所以……」
「爸爸,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冉绣球阻止他接下来的话,「两家结为儿女亲家,但新娘必须是雨荷,她才有冉家和潘家的血统,再加上闻人奇,你的枫桥实业就是集三大家族之财力与人脉,再创高峰是轻而易举,对不对?」
「是的,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
「是的,但我就是太聪明了。」她笑了笑,「我聪明得可以轻而易举的抓住一个男人,我也够美丽、够有魅力,让一个男人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绣球,你别再逞强了,我想阿奇现在应该不再对你好了吧?」潘慧兰幸灾乐祸的说。
「是的,他现在也许恨我,但你也明白,有爱才会有恨,只要我不放手,他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的雨荷可能会嫁了他之後却守活寡,或者根本连嫁他都还嫁不到,他还是乖乖回到我身边,要如此就糟了,爸爸的事业高峰可能就得另请高明了,是不是?」她微笑的说出让在场人都脸色丕变的话。
「绣球,你显然心中另有主张,说说看,你打算如何?」冉柏年问她。
「我可以放弃闻人奇,条件是一百万美金,如果成交,我就远走国外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也永远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冉绣球从此消失,让雨荷可以安心做闻人家的少奶奶,枫桥实业也顺理成章的汇集三大家族的人脉与资产,爸爸,你更可以轻而易举的成为人人称羡的红顶商人,这对整个冉家而言很划算吧?爸爸,我想一百万美金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大数目,你以为呢?」冉绣球年纪虽轻,谈判的气势可一点都不输给冉柏年这个商场老将。
「你不愧有我的血统。」冉柏年难得的笑了,他要潘慧兰取来美金支票,一百万这个数字他不皱眉头的填下,交给冉绣球。
冉绣球看了眼支票,唇边泛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有著酸楚,有著苦涩。
「爸爸,你错了,我没有你的血统,因为你冷酷无情,你根本没有心,更没有爱。」她看著冉柏年,缓缓的说:「一百万美金,大概折合台币三千五百万,对你而言,它是可以摆脱一个你当年不小心犯下错误的数字,对我而言,它是可以摆脱一直束缚我的所谓『亲情』的数字,也是狠狠打碎这二十年来我每天期待编织的天伦之梦的数字,我终於明白你是多么急於将我赶出你的视线之外,终於明白在你心里从头到尾都没有我这个女儿,也终於明白冉这个姓我是多么高攀不起。」
她的话已经让冉柏年睁大了眼,她接下来的动作则狠狠敲进了他的心。
她将手中支票撕碎,用平静得没有任何温度的语气说:「一百万美金,对你而言不是大数字,对我而言也不是。用它来掩饰你二十年前的错误,它太便宜;用它来卖断亲情,它也太便宜;用它来修补我被你所伤害的心,它更是无能为力。所以,你自己留著吧。」她手指一张,纸屑纷纷洒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