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不到!」凌震宇若无其事冷冷地回应。双眸冷凝,直勾勾地和凌长青对峙着。
这斩钉截铁的三个字,让向海岚和冯素心莫不心惊胆跳,生怕下一瞬间战火即将引燃。
果不其然,凌长青霍地站起身来,暴睁双眼、怒气腾腾地吼道:「好……很好,你以为我拿你没辙了是吧?!我既然有办法将你推上凌氏的主席位置,自然也有办法拉你下来!」气喘吁吁地停顿了一会儿后,他继续威胁道:「你若一意孤行,就别怪我不念父子亲情。到时候,你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得不到!」
这一番话听得向海岚和冯素心二人,不由得倒抽口气,发出细微的惊喘声。
时间顿时静止了二、三秒,房内静寂得彷如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可以清楚的听见。
「哈哈哈……」凌震宇倏地狂笑出声,桀骛不驯地瞪视着凌长青。「你以为我真希罕这个位置呀?哼!凭我的能力,还怕没有一番成就吗?」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阴邪、狂佞的笑痕。「我是可以不坐凌氏的主席位置,但是你……可就没了儿子给你送终!」
此言一出,彷佛掷下了一颗威力强大的炸弹,其他三人莫不青白着一张脸,震愕得无法言语、呆若木鸡。
凌长青的反应尤为剧烈,毫无血色的清瘦脸孔,青筋密布、二眼发红、牙齿格格打颤,却只颤巍巍地伸出一指直指向凌震宇。「你……你你……」竟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接着,便猛然颓坐于高背椅上。
冯素心见状,赶忙朝儿子轻斥:「你胡说些什么呀!还不赶快向你父亲道歉。」一边说着,一边忧心冲冲地赶到凌长青身边,忙不迭地帮他拍背顺气。
凌震宇无动于衷地冷哼了一声,旋即掉头转身离去。
向海岚心慌地紧跟在后,她了解凌震宇的个性,这一走他是不会再回来了。一切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她不能让这个家因为她而弄得支离破碎,凌伯伯虽然嘴硬,但看得出来他是很在乎凌震宇——这唯一仅有的儿子!
她惊慌地跑至门边,用她的身体挡住门。「别这样,你父亲只是说气话罢了,你千万不要走,要走的也应该是我!」她颦眉蹙额,瞠着水汪汪的大眼恳求道。
凌震宇却只是递给她凶狠的一瞥。「滚开,少在那里惺惺作态!」强硬的大手如铁臂般将她推离门边,随即大踏步跨了出去。
向海岚微微颠踬了一下,赶忙又跟了上去。来到楼梯口,她勉强扯住了他的衣袖。「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你走了,公司怎么办?伯父、伯母怎么办?你难道看不出他们有多么需要你吗?」她卯起她那执拗的脾性,不放弃地游说着,抓住他衣袖的手紧缠不放。
凌震宇猛地一旋身,朝她龇牙咧嘴的大吼:「放开你的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此刻的他已被愤怒的红云遮蔽了心智,加上矛盾冲突不已的情感煎熬,心中一股汹涌的怒潮急遽翻滚着,嘶吼着要窜出他已紧绷到极限的身躯。
看着他神色暴戾、浑欲噬人似的狂怒模样,向海岚微微抖瑟了一下,但凭着一股傻劲,她振作起自己,沉着坚定地回答:「不放!」
他突然撇起嘴邪谑地嗤笑一声。随即扬手猛然一甩,将她的手甩离他的衣袖。
由于用力过猛,向海岚的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栽倒,往楼下一路滚了下去。
身子一向娇弱的她,哪堪这么一摔?她连翻了几下,晕倒在一楼楼梯上,头部显然受伤,顿时血流如注。更骇人的是,她的腿间逐渐泌出血丝,晕红了白裙。
这突发的变故,教凌震宇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下楼梯。
「海岚!」
他像疯了一样地冲下来,几乎跌倒。看到血泊中的向海岚,他竟发抖了。
「海岚、海岚,天哪!」他扶起她的头,乌黑的秀发上纠结着暗红腥黏的血,娇俏的小脸苍白如死。
「海岚!」他痛彻心扉地又唤了声。他这辈子从没这么恐慌过,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完全乱了、慌了。
这时,闻声走出书房的凌长青、冯素心二人目睹这一幕,不禁呆愣住了。冯素心控制不住地发出啜泣声。
凌长青首先回过神来。「赶紧叫救护车!」他朝冯素心催促道,这时候仆人们已下去休息,只能靠自己了,
凌震宇微微抬起头,正巧对上父亲那双难得露出慈蔼目光的温和脸庞,心中霎时百感交集。
接着他低下头、颤抖着手压在向海岚脖子上的脉博,微弱地感到她一息尚存。
「感谢老天,她还活着、她还活着!」他喃喃自语着,眼眶蓦地一阵酸涩,随即湿润了起来,迷蒙了他哀痛至绝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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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门外的日光灯,是一片惨白的亮晃,叫人倍觉心慌、仓皇!
凌震宇双手互握紧抵住自己的额头,原本雄健昂藏的身躯颓丧地蜷缩着,处于极度担心和恐惧的情绪之中,他的身体出见微微发抖着。
海岚会有生命危险吗?鲜红触目的血,死白的脸和唇,不断地在他脑海里浮现,凌迟、鞭笞着他懊恼悔恨不已的心,
她是那么地善良、纯真、温柔,从不曾伤害过别人。他不是不懂她的心,却只因自己被怨恨、偏执及报复的欲望所蒙蔽,在恣情享有她的美好之际,也故意忽视她对他真心的付出和深挚的感情!头一次,他竟有股想哭的冲动,喉咙哽涩不已!
一只大手蓦地搭上他的肩,仿佛无声却蕴涵着强大力量的慰藉。
「不必太过自责!发生这种事,我得负很大的责任!」凌长青暗哑地说道。
凌震宇低垂着头微微一愣,向来专制独裁的父亲竟然会承认错误?!他缓缓抬起头,怔怔地凝睇着凌长青。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仿佛在瞬间老态毕现,神形憔悴颓靡,不若平日的清瘦有神、红润硬朗。
凌长青摇摇头,似有所感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这样做全是为了你好,没想到竟让你这么恨我,你的恨意竟深切到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老迈的声音里充满了苍凉自嘲的滋味。
他举起手轻拍了几下凌震宇的肩膀,颇有感慨地继续说道:「也许我真的做错了,但你永远都是我凌长青的儿子,没有人能取代你的地位!」
虽是短短数语,但凌震宇知道,这已是父亲表示退让的最大极限了!多年来对他的怨恨和愤懑,竟因这句话而消弭、平息,仿佛就只为了等待他这句话!
原来,父亲的肯定才是他最终的渴盼和执求!
蓦然领悟后,凌震宇只觉得全身顿时轻盈、澄澈了起来。他伸出手回握凌长青那瘦削有力的大手,并递给他一个为人子对于父亲充满了孺慕之情的眼神。
一旁的冯素心欣慰而满足地看着这一幕,眼里闪着快乐、感动的莹然泪光,这一段纠葛难解的父子情结,总算有了圆满的结果!
正当三人悄然无声地感受这一刻的宁静祥和时,急诊室的门陡地又被打开来,惊醒沉溺于暖暖亲情中的三人。
凌震宇首先趋上前去朝医生心急地问:「医生,我太太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哦!她有严重的出血、撞伤、破皮等,但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不会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