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蠡高高的个子很适宜眼观四面,据他溜梭了一巡之后,下个结论:「这方圆 十里之内,最会惹是生非的不就是你吗?」
「我什么时候惹是生非教你看见啦?你这个白吃白食的!」宝宝几乎有点愤愤 不平地道,在心里大记他一笔「诽谤长上」之罪。
「你所仗恃的也只有这一点。」他说着,声调中透着笑意。「我并非无的放矢 ,只是当你那对眼珠子滴溜溜的那么一转,闪动的眼神像在游戏人间似的充满神奇 魅力,就使我联想到有位堂兄也有这样一对眼睛,他眼珠子一转便想出一件鬼主意 ,小则开人玩笑,大别闹得人仰马翻,动不动就意是生非,天生的促狭鬼!我就瞧 你那对眼珠子挺像的。」
宝宝心知他说的是唐八公子唐尧,从中证实了他的身分,这下他可赖不掉,因 此愈发好奇「楚国公府」里头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竟能教唐十公子甘操贱 役,屈身厨房。
他还想,这次遇见的若不是唐蠡而是唐尧就好了,五年前在唐们玩得不亦乐乎 ,有半都是出自唐尧的协助,若能再次联手闯江湖,铁定精采好玩,不像银唐蠡在 一起闷闷的,无趣得直想打呵欠。
「走吧,去看看秦淮河上的游舫裘的歌妓是否个个天生尤物,名动公卿?」, 宝宝说走便走,唐蠡跟在后头,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他的跟班?」
可以确定的是,最美、最动人的女孩,不在秦淮河上。
* * *
一路南下,经过都城、市镇及苍翠起伏的乡间,经过富饶的牧场、麦田、果树 和湖泊小溪,见过满山野开着杜鹃、百合和野菊花,见过绚烂的艳桃红杏出墙迎风 招摇,还有紫藤花攀在竹篱上的意人怜爱,五彩斑斓的蝴蝶翩翩飞舞,蜜蜂亮着翼 翅四处采蜜,偶尔听到掠食鹰的长啸,但更多的是山雀的清音,及塘鹅、鸡鸭猫犬 的和音,再有便是早晨河边的捣衣声和沿街叫卖的吆喝,天地万物呈现出一片有声 有色的世界,细心体会,你会深觉奇异无比。
「如果,此刻宝宝就在我身旁,感觉会更加奇妙美好吧!」卫紫衣闭上眼睛, 连她的如钤笑声都如同昨夜才一起聊天一样的清晰熟悉,眼前紫藤花那可爱的花串 也在思路中化成她纤细的身影,一路上餐风露宿,支持下来的不正是回忆?一句「 再见」、「后会有期」都来不及说便被迫分离,即使心心念念的全是为她设想、为 她好,可是,如果今生不得重相聚首,这心中、水恒的残缺遗憾该如何填满?
思念总在分手后,分手之后才明白过去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珍贵。
他永远记得,她的眼睛灿如阳光,她的樱唇笑起来如一弯上弦月,他尤其喜欢 看她望见他时,小脸蛋上充满光彩的模样。
「我要她回到我身边来,我迫切渴望着。」他告诉自己。
寒鸦归啼,夕阳西沉,染得满天桑红,多像宝宝兴高采烈的玩乐后红扑扑的面 颊。
「卫大哥!」
紫秋茹伫立窗前呼唤他,当他转过身时,在满天红霞辉映下,她觉得他就像一 个浴火而生的真神,从火焰中走向了她。
他们的目光交会,她觉得心跳剧烈,呼吸急促。
她的胞姊紫玉竹原是「紫竹宫」的主人,因篇下嫁「金龙社」的二领主张子丹 ,将宫主之位让与胞妹秋茹。紫秋茹在婚宴中初次遇见传说中的「金童阎罗」卫紫 衣,一颗芳心便从此萦绕在他一身。可叹,他无知无觉,住她芳华虚度。
这次,她再上「子午岭」探望胞肺,恰是卫紫衣欲下江南之时,一听说是要找 人,便自告奋勇要助他」臂之力。想想,「金龙社」雄踞江北,「紫竹宫」却在江 南扎根,想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有她襄助省事不少。
一路上策马同行,虽少不得经些风霜,却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每一个早晨、 每一个黄昏都能够和他那么亲近的说说话,纵然他开口闭口都是宝宝这样、宝宝那 样,她一些儿也不在意,将他的每一句话语都当作心灵深处够歌声。
「这就是爱情!」紫秋茹告诉自己。「这就是为什么姊姊甘心舍却权位,和故 乡的好山好水话别,嫁在异乡为人妻,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深爱姊夫。」
她曾经为姊姊可惜,以姊姊的才貌双全和崇高地位,大可招夫入赘。为一个男 人放弃所有,是快乐?是牺牲?她一时无法明白,直到有一天目睹姊姊在厨房里揉 面粉团、接面皮,亲自做了」盘热气蒸腾的肉馅烤饼,而姊夭吃得津津有味,满脸 的享福表情,她恍然领悟,快乐原来是这么简单就能够轻易得到的东西。
幸福不在天边,不在海角,在于身旁有位知心人儿作伴侣。
紫秋茹算是深刻体会到了,她整个人都为之意态昂扬,过去从未经验过的强烈 感情,而今是感同身受了。只不知何时,君心似我心?
明天,就要坐船渡长江,卫紫衣已先遣战平安排船支乃调度人马,似乎一切都 在他的算计之中,冷静自持,智谋天成,是天生的领袖人物,愈发令她倾倒。
夜投宿梁家庄中一户姓邱的人家,邱老舍是主人的名字,膝下有一子一女,唤 邱成贵和邱凤女,还有一名使唤人冯妈,小户人家倒也单纯。
女人家在灶下忙碌的时候,卫紫衣只能走出门外,欣赏竹篱上的小花和晚霞, 一边思念宝宝,直到紫秋茹来唤他。
「紫姑娘,」他有点困惑的看着她奇发一的表情。「有什么事吗?」
「没有。」她笑了笑,不禁发出了机叹:「瞧你伫立夕阳下的身影,真有说不 出的好看!真正当得起『金童』两字。」
「对一个男人来说,『好看』可不算是恭维。」
「怎么不是?男人喜欢美女,女人可也不喜欢丑夫。」紫秋茹十四岁出道行侠 仗义,十八岁当上一宫之主,行事老练,说话也比寻常姑娘家大胆敢言。「假若卫 大哥的相貌似你们的大执法阴离魂,今日陪你下江南的就不是我了。成天对着一张 钟值脸,星月再美也失去了颜色,长久相处下来,实在大大的受罪呢! 」
卫紫衣也是老江湖,什么精鄙不堪的话没听过?何况只是几句不中听的老实话 。「姑娘言重了。」他笑道:「这世上不以貌取人的女人还是有的,阴大执法的家 庭生活可说十分美满。」
「你在笑我以貌取人吗?」
「绝无他意。」
「卫大哥,你看看我,你认为我构得上『美女』两字吗?」
「紫秋茹含笑的声音中似乎有着什么,使他不得不凝神看她,那柔艳的面顿使 人机叹,成熟的体态和风韵教人迷醉,而且她显然已重新梳洗过,换上淡紫色染白 梅花瓣的长裙,华丽且端庄,美得令人眼前一亮。
「姑娘堪称绝色。」他无法说出连心之论。
她娇笑阵阵。「卫大哥眼光不差,小妹也不好妄自菲薄。你想,一个平凡的丑 夫娶得如花美春,除了窃喜,有没有一点担忧、烦恼或自觉高攀不上?」
「是又如何?」
「与其一生烦忧,不如本分些,娶个平凡女子为妻反而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