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娓娓道来,卫紫衣和秦宝宝都听得直摇头。
“太过分了!欺人太甚!”
君若水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他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我的心里开始装满仇恨,又不能无缘无故将他们全杀了,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
卫紫农轻声道:“文通堕马身亡?”
“对。那天,文通骑马跨越栅栏,没跨过,整个人就被抛向半空中,一声惨呼,他掉在地上,摔断了脖子!当场身亡!”他像是失落了什么,透着悔很悲切的声音。
“你当时正在现场看?”卫紫衣探索的双眸锁住他的。
尹若水的脸色刷地一白。“没错。”
“以你的武功,你来得及救他一条小命。”
“可是我没有,我把脸扭向了另一边。”他满眶的眼泪终于滑落。“我恨明霞欺骗了我,更恨她和庞守义旧情复燃,可是,我并不恨文通啊,我疼了他多年,他是我心头上的一块肉啊!但不知教什么鬼魔占据我的心,在那一瞬间,我别过了我的头,然后,文通死了!啊……啊……当他小小的尸体落在我脚旁,我痛不欲生,我恨我自己,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还有什么面目去揭发明霞和庞守义的奸情?我甚至害怕面对他们,只有躲到金线怀里,才能获得一丝喘息。我无法再跟明霞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想写下休书以解脱彼此,明霞却以死相逼,事情才闹开来。”
卫紫衣对他既同情又可怜,一个习得一身好本领的男人,怎会将自己的人生处理得糟糕顶?
“外头的流言都针对你,于你很不利。”
“无所谓,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尹若水,你给我有出息一点!”他冷酷地、刺耳地反驳他:“你正在打什么主意?偷偷的挂冠求去是不?带着金线回到穷乡僻壤的乡下去,如此你便可以心安理得啦?照一照镜子吧!你多像一只丧气狗啊!丧家之犬自顾都不暇,哪有能耐给别人带来幸福。你去问问金线,看她愿不愿意和你回乡下孵鸡蛋?她要是答应了,我的头切下来给你当椅子坐!不要小看女人,女人对丧家之犬都避之唯恐不及。在开封,你算是个人物,她跟着你多少有些希望,谋生也容易;回乡下你能干什么,你能耕田还是养猪?”
这些话一字一句的在尹若水体内燃烧,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他的脸色在一刹那由白转青,面目狰狞起来。
“现在,倒有点儿如猫似虎了。”卫紫衣粗厉的笑了。。
他自卫的怒目瞪视,大声吼声:“我不是丧家之大!我不是没种小猫!我不会落荒而逃!”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完全是不信任的口吻。
“我会重振声名!我会做给你看!”
“很好。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卫紫衣豁然一笑,长身而起。“两个月后,我们总坛见。我会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看你如何实现诺言。”
他呆愣当场,有一阵子的沉思,仿佛在想;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他没听见他们走出去后,秦宝宝对卫紫衣笑道:“请将不如激将!大哥这一步棋下得真妙。”
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三日三夜,彻底的检讨反省过去,并且思虑未来。他发觉自己心底爱着的仍是他的妻子明霞,他最终的希望是和她过一辈子。金线呢?他是感激的,她的无知识、她的大而化之,不曾发觉到他的秘密,他可以给她一笔钱,让她过安稳的日子。至于庞守义,对,他首先要做的便是寻个名目遣走眼中钉。
当他打开房门,迎接晨曦,他的眼睛再次闪耀着强者的光彩。尹若水再次觉得他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浑身充满了力量,两个月后的总坛之会,毋庸再派人代理了。
再次踏上旅途,往家的方向而去。
他们并不很赶,累了,便停下来找个阴凉所在,喝口水,歇歇气;临到热闹的市集或风景优美的地方,多留一两日,为宝宝添了许多东西。
当然,他们一向不愁聊天的话题,他们曾经分离,更加懂得相知相惜。
“大哥,你想下次的总坛之会,见得到尹若水吗?”
“你会见到他的,我派出去的强将绝非一般懦夫。”
“不过,他的遭遇也很令人同情。”秦宝宝语声微细。“接连接触到几个人的故事,都是含泪者多,难道这世间的悲苦远多于欢乐吗?”
“小家伙也要长大了,会想到这么深刻的问题。”卫紫衣笑了:
“有时乌云会遮蔽阳光,但要不了多久,乌云总会散去,阳光依然笑耀!梁晚星和邱凤女是这样,尹若水和尹夫人也是这样。”
“怎么,大哥以为尹堂主不会和金线长相厮守?”
“他若是喜欢金线那类型的女子,当初就不会去高攀王家,也不会爱妻子爱得那么深、那么痛苦。他和金线,就好比不同地位的人因遭难同坐一艘船过江去避难,在船上待遇相当,又是同乡人,彼此也找得到话来说。一旦过了江,尹若水仍是尹若水,金线还是金线,都要回到各自的生活领域去,总不能流连船中一辈子,那迟早要沉江的。”
宝宝愕然片刻,喃喃的说:“既不能负责到底,当初就不该去惹人家嘛!”
卫紫衣大笑起来。“小傻瓜,做妓女的若没人招惹,不是要吃西北风吗?亏得我常夸你是个鬼灵精,有时也傻里傻气的,令人哭笑不得。”
宝宝嘟起小嘴。“又笑我傻瓜,又夸我鬼灵精,又说我傻里傻气,既然我是这样麻烦的小东西,又接我回来做什么?”
他一把抱住她,笑得更开怀。“谁叫我一时不察,就爱上了一个傻里傻气的小鬼灵精!”
宝宝几乎屏住了呼吸,和他凝视许久,感觉心乱如麻,同时又深深地感动,想到自己从娘胎里带着病,一生一世都将是别人的累赘和麻烦,想到她时常任性的胡闹恶作剧,使人哭笑不得。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想流眼泪。
“宝贝,我不要你哭的,我最怕看你流泪了。”他把她抱在膝上,轻轻的摇晃地。“你还不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孩子,充其量算是小姑娘,我就以爱孩子的心爱护你!将来你长大成人,再作将来的打算。”
“我会长大吗?”她战栗的问着。
卫紫衣的一颗心又酸又疼。“会的!一定会的!老天没理由要你夭折,你出生丧母,后又丧父,苍天有泪,也不忍再剥夺你什么。”
有他在,宝宝总能够安心快意的笑。
“这样吧!咱们来打赌。只要我能活着长大,我要嫁给大哥,做大哥的新娘子,你说好不好啊?这样一来,别的女妖精就不能把你给抢走了。”
“就等你这句话。”
“你同意了,我们打勾勾。”
他伸出细弱的小指,等待他的。他摇了摇头,眼睛闪亮,嘴唇含笑的贴在她甜蜜如桃花瓣的唇上,轻轻一吻:
“这才是爱的打勾勾。”
她的脸也如桃花瓣那样红了。
“大哥也学会不正经了。”
卫紫衣可是再正经不过的追求心中宝,然则,时机未到。
他有耐心一面爱她,一面等待。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回家?
宝宝喜气洋洋的挑起身来——暂时还学不会淑女,急于回家享受种种温暖的、幸福的欢乐,以及种种新奇有趣、或带点刺激性的好玩事。最要紧的,那儿始终有卫紫衣在护卫着她,不使她受生命暴雨的侵袭。。